第六十三章(第2/4頁)
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很想抱住蕭嶺,然後感念皇帝信賴。
不過只要稍有理智在,謝之容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一種絕對的僭越。
不要如此。
可是……可是。
謝之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才在眾臣面前從容不迫地接下這燙手山芋的他此刻呼吸居然微微纏著。
打破二人之間靜默的是禁軍統領危雪在外面道:“陛下,留王殿下想見您一面。”
謝之容倏地起身,“臣出去。”
蕭嶺愕然地看他。
謝之容接觸到蕭嶺的視線後才猛地反應過來蕭嶺沒說見與不見。
“臣……”他張了張嘴,一時不查咬住了唇舌,疼得自己輕輕嘶了一聲,“臣高興過頭了,請陛下降罪。”
蕭嶺望著他隱隱泛紅的面頰,定定看了一息,而後別過頭,輕咳一聲,“不必,之容先,先出去吧,你若是嫌車裏悶,一直在外面騎馬也可。”
謝之容道:“是。”
也沒說騎不騎馬。
車駕停下。
謝之容先下來。
蕭岫已經站在外面等著了,見到謝之容,眼中並無平時的厭煩,他現在顧不得看謝之容,他只想見蕭嶺,他覺得自己的兄長正在做一個兇險萬分的決定。
並且,將要無可挽回。
以往步伐輕盈的少年人上車時因為太著急,身形不穩,差點直接摔到蕭嶺面前,被蕭嶺一把攔住的肩膀,扶住了。
比我想的沉點。
蕭嶺心說。
蕭岫畢竟是個十五六的少年人了,身量看起來纖細,實則因為常年隨武師學,內裏也有極分明的肌肉線條。
因而並沒有蕭嶺想象中那麽輕。
事實上,皇室子弟,且作為武帝這個能禦駕親征的男人的兒子,蕭嶺這樣羸弱得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實在少之又少。
蕭嶺這樣羸弱,一是因為當年謝貴妃出事前,他也被人下毒,二則是他孜孜不倦地殘害自己的身體,讓本就不好的身體,更雪上加霜。
“阿岫,”蕭嶺笑道:“免禮。”
在謝之容下去之後,他無端地松了一口氣。
在謝之容面前,他在清醒時很難全然放松,要注意自己的君王形象,還有點蕭嶺說不上的原因,或許是謝之容氣勢太強,令他不自覺地提高警惕吧。
蕭岫聽到兄長含著笑意的聲音,原本呼之欲出的話卻一瞬間什麽都說不出了。
“陛下。”他沒有挪開,而是任由著蕭嶺扶住了他的肩膀,他輕輕道,少年原本清亮的嗓子竟透出了幾分嘶啞。
他垂下頭,就在二人因這個姿勢而出現的空當中。
蕭岫在蕭嶺面前從來都是副沒心沒肺,高高興興的樣子,蕭嶺何時見過他如此低落?蕭嶺沒有弟妹,蕭岫還是第一個以他弟弟身份自居的人,見到少年這般反常,難免有幾分焦急,“怎麽了?”
居然沒叫哥,而是叫了陛下!
他這個弟弟不會還牽扯進季詠思的案子裏去了吧!
不會,這個想法一出就被蕭嶺斷然否決了,蕭岫不缺錢,而是做事有分寸,別看他先前作天作地,但是尺度把握得恰到好處,都在皇帝能夠容忍的範圍內。
長發垂了下來,隨著馬車的顛簸晃晃蕩蕩。
有幾縷發絲垂在少年眼前。
蕭岫啞聲道:“若是臣弟說,請陛下收回成命,陛下一定會覺得臣弟是年幼無知,在胡言亂語,對嗎?”
蕭嶺精神一震。
這還是自他穿書的幾個月以來,蕭岫第一次參與政事。
蕭嶺沒有立刻回答。
少年肩膀輕輕顫著。
少年的身體開始抽條,清瘦,堅韌,他的輪廓會慢慢變得深刻,不像年少時那麽精致。
但現在,他的確還是個孩子。
放在蕭嶺的時代,這小孩也就剛上高中,腦子裏想的可能是今天晚課上什麽,回家之後作業得做到幾點。
然而到這時,蕭岫要想的則是家國天下,帝王權柄,倘若將軍權輕易遞給臣下,會不會,引火燒身?
蕭嶺知道,蕭岫的擔憂。
驀地嘆了口氣,松開了扶住蕭岫的手。
蕭岫顫著,將要起身,卻被蕭嶺微微用力,順勢攬住了他的肩膀。
蕭嶺給了他一個擁抱。
如蕭嶺與蕭岫這樣的身份,縱然是兄弟二人,也很少會如此親近。
蕭岫身體一僵,而後驟地放松了。
或許是因為經常服藥,蕭嶺身上有一種混合著淺淡藥味的,有點苦澀的香氣。
這個很短,很輕。
蕭嶺松開了他。
蕭岫睜開眼,坐直了,垂著頭小聲說:“臣弟失儀了。”
方才太過著急,以至失態,蕭岫方才湧上來的情緒緩緩降下,頓覺尷尬。
蕭嶺失笑。
他沒有弟弟,但幫朋友養過兩個月博美。
白得一團團,像棉花糖似的小狗,聰明,卻不大乖,每次犯了錯就把腦袋底下,拿兩只毛茸茸的白爪子半擋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