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2/4頁)

崔寒向皇帝道謝,拿起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

水汽撲在他的睫毛上,似乎微微融化了崔寒眼中的冷意。

一舉一動,都很像個女孩。

蕭嶺想。

而後崔寒放下茶杯。

崔寒很清楚,自己於皇帝而言並非不可替代。

倘帝王雄才大略,無論有沒有他的參與,兆安與朝廷,都將必有一戰。

他的身份,實在尷尬。

作為受恩王的兒子,現在到皇帝面前,對皇帝說,受恩王不忠,乃逆臣賊子,請陛下誅之。

皇帝可能毫不猶豫地信任他嗎?

皇帝是否會以為這是受恩王命崔寒取信於自己的手段?

崔寒需要向皇帝證明,他對皇帝忠心無兩。

少年人默然。

蕭嶺亦不著急,他就像一個對待自己年紀尚小的表妹的兄長那樣,將一茶點碟往崔寒的方向推了推,在少年人接觸到茶點後驚愕萬分的視線中介紹道:“禦膳房新研究出來的式樣,不用梨而有梨香,入口清甜,嘗嘗?”

像是為了證明這小碟茶點確實很好吃,他又補充,“阿岫就很喜歡。”

當然只要是禦膳房的差點,蕭岫好像就沒有不喜歡的。

蕭岫每次在他面前嘴就沒停過。

崔寒道:“謝陛下賜。”

書案上還有數碟點心,俱做的精致模樣,還未入口就能聞到陣陣甜香。

不好拂皇帝美意,崔寒拈起一小塊,放入口中,不知這種點心是用什麽做的,剛一入口便化開了,甜的恰到好處,加之梨子滋味清新,嘗起來一點都不膩。

好像,含住了一片梨花。

崔寒咽了下去,有點呆愣。

因為,蕭嶺看起來實在太放松了。

似乎哪怕崔寒什麽都不說,只是來吃點心的,蕭嶺也毫不介意。

崔寒又喝了一口茶。

茶香頓時沖散了口中梨花的味道。

而後,崔寒道:“陛下,受恩王與羌王牽連不清。”

這一句,比先前崔寒所有的話加起來都重要。

果不其然,蕭嶺的眼神變了。

他道:“繼續。”

崔寒知道他要證據。

“兆安多鐵礦,以鐵鑄兵刃,而後將兵刃輾轉運出兆安,打點經臨各州府,直運到閔州,”他頓了下,道:“陛下,可有山河圖?”

蕭嶺直接起身,去身後架子上取了一份小圖,平鋪在書案上。

崔寒剛要站起來,見他轉過身又坐下了。

崔寒點了點閔州,“跨台河,便是羌部境內,陛下,羌地少煤鐵,然近年來鐵器愈足,據說昆輿蘭樓闕有一支足有兩萬人的重甲騎兵,陛下,其兵器甲胄,多來自於兆安!”

離羌地最近的是鳳錦,不必走水路,乃是兩國接壤之處。

然而鳳錦據玉鳴天險,張景芝便駐軍玉鳴關。

書房中一時寂靜。

蕭嶺從前以為,受恩王只是窺伺帝位,不曾想到,他竟與羌部還有勾連。

那可是,國仇啊。

能運送鐵器到羌地,說明受恩王根本不缺兵器甲胄。

他定有一支,軍械齊備的軍隊。

“羌地以何回報?”蕭嶺沉聲問道。

“戰馬,黃金。”崔寒回答。

由南到西,一路輸送,而無一人上報朝廷,朝廷的確失察,然更為可怕的是,地方相互勾結,輸送禁運之物,為銀錢厚利,隱瞞朝廷。

只此一點,便足矣威脅蕭嶺。

蕭嶺絕不會再放任受恩王繼續!

崔寒道:“臣三年前在衡陽城遊玩,偶見一女子懷抱幼兒在官府前哭訴,據她所說是丈夫半年前來到衡陽做工匠,起先兩月還有書信銀錢寄回,後卻杳無音信,她來衡陽,是為尋丈夫,但丈夫書信中並未透露他在哪裏,找了半月,盤纏耗光,無奈之下只能求助於官府。縣丞不理,臣便言明身份,強令尋之。”

蕭嶺已猜到了結果,“那女子的丈夫已死了?”

“是,半日之後便告訴臣,那女子的丈夫死了,叫那女子去認屍,臣亦隨其往,屍體瘦消,脊背手臂上還多有傷處,那女子一眼便認定了屍體是她丈夫,哭昏了過去,縣丞說此人大約是為了多掙些錢,到私商那做工,累壞了身體,又不舍得治,就克死在異鄉。”

蕭嶺沉吟道:“聽起來,倒好似編好的一般。”

那縣丞大約見崔寒當年才十三歲,又是不理政事的郡主,才編了這個理由。

“那女人拿了官府的錢回家了,臣命人在衡陽城附近尋找,在一山林中發現端倪,山中有小路,行數裏,豁然開闊,有數千人在山中煉鐵鑄器,因是違禁之物,臣沒有令人打草驚蛇,第二日命縣丞帶兵,一道去山中,不過半日,周遭唯有一空地,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對上縣丞不知真假,卻非常茫然不解的視線,崔寒驀地察覺到,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是他所想的,有膽大商人私自煉鐵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