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蕭嶺聽著倒計時, 生無可戀地發問:“這次是幾個小時?”

系統道:“五個。”

五個小時!

蕭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上次三個小時已經在要他命的邊緣徘徊了,這次居然比上次時間還長。

蕭嶺沉默一息, 由衷地問:“你這麽做對得起誰?”

系統猜測道:“謝之容?”

“你覺得他很想看見我?”蕭嶺有氣無力地問道。

恐怕對於謝之容來說, 他這個前朝皇帝死得悄無聲息才是最好的結果吧。

系統發出哈哈哈哈的幹巴巴笑聲, 算是對蕭嶺的回答, 片刻之後,系統才繼續道:“忘記告訴您一件小事了。”

蕭嶺陡地升起了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系統的機器音再一次響起, :“忘記告訴您,您這次體驗的內容,和上一次是連續的。”

也就是說,能接起來。

如果可以, 現在蕭嶺也想砰砰給系統兩拳。

這是小事嗎?!

要是面對一個與他沒有交集的謝之容, 說不定他還能用上次的方法繼續拖延時間,但是系統剛剛告訴他, 劇情是連續的。

蕭嶺絕望地閉了下眼睛, 然而在須臾之後, 卻感受到了燭光。

他睜開眼,只見內室中燃著明燈,燈光雖有些昏暗, 但足以讓人看清房中的景致了。

他掌下柔軟,蕭嶺捏了捏, 意識到自己正坐在一張床上。

周遭陳設熟悉,蕭嶺擡頭, 果然看見了皇帝寢宮裏那面正對著床的銅鏡。

自從蕭嶺穿書後, 那面鏡子就被蕭嶺命人拆了, 他總覺得睡覺時正對一面鏡子太不舒服, 還是在頭頂。

如今,這面銅鏡又回到他頭上。

不管過了多少次,蕭嶺都想感嘆一下暴君玩得實在出格。

他站了起來,垂首一看,今日他穿了件顏色偏淡的常服,不如國之將亡那日誇張。

四下寂靜,幾無人聲。

蕭嶺記得書中說過謝之容不喜歡旁人在寢殿服侍,所以他登基後未央宮內除卻掃撒宮人,並無其他內侍。

雖然經歷不一樣,但謝之容還是謝之容。

蕭嶺呼了一口氣,先確認了一下四下果真無人,才快步出去。

皇宮太大,謝之容今日又沒看見他,他尋個地方躲上五個小時,未必是難事。

庭院內只一石燈內燃著手腕那麽粗的蠟燭,照亮一處,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燈光。

這一盞燈下,夜風起,樹葉簌簌作響,初秋夜晚景致蕭索至極。

竟半點也不像一帝王寢宮。

外面也無護衛。

蕭嶺不由得感嘆了一下這就是藝高人膽大嗎。

他腦中胡思亂想,腳步卻一點都不慢,眼見著將要踏出庭院,忽聞一聲音在耳畔響起,泠然動人,吐息纏綿,盡數落在耳廓上,麻癢濕熱,“您要去哪?”

可蕭嶺此時已經沒有心情感嘆這聲音有多好聽了。

謝之容!

蕭嶺一震。

他方才在哪?他是什麽時候……容不得他多想,兩根手指從身後伸出,沿著下頜線,蛇似的一路向前延伸,堪堪碰到蕭嶺的唇角才放下。

是人的溫度。

可是這神出鬼沒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人。

蕭嶺愈發緊繃,只覺得掌心一片濕冷。

恐怕謝之容一直都在,只是,兩人的差距太大,蕭嶺根本不曾發現寢殿中除了自己,還有另外一個人。

謝之容能清晰地感受到指下的皮膚冰冷而微微發顫,只要再向上一點點,就能碰到蕭嶺的嘴唇。

蕭嶺像是不願意面對現實般地站在原地。

謝之容含笑的聲音又一次從身後傳來,“陛下這是要去哪?”他尾音上揚,極是愉悅的樣子。

蕭嶺可以理解,畢竟自己活著,還在謝之容不知道的地方活著,對於謝之容來說,總會是個不大不小的威脅。

若是出現,死在謝之容手上,會徹底讓謝之容放心。

從權衡利弊的角度來看,確實如此。

謝之容也不想在登基數年後有人打著前朝帝王的旗號犯上作亂,然而在看見蕭嶺的背影之後,謝之容驚覺自己心中除卻殺意,還有一種無法掩飾的欣喜。

不是將要解決障礙的喜悅,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高興。

仿佛見到這個人,就能讓他高興。

在英元宮那日他鬼使神差地低下頭,謝之容回憶時才發現,自己並不是想殺皇帝,而只是因為,蕭嶺脖頸生得實在漂亮,膚色凈白,隱隱可見青筋,簡直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他那一刻,居然想以唇試試,那處是否有人的溫熱。

這個荒唐的念頭幾次都讓謝之容想請太醫來看看他腦子是否出了什麽問題。

蕭嶺是如何消失的,他亦毫無印象。

在皇宮掘地三尺,又在京中尋找,可無論他費了多少時日,都一點蕭嶺的消息也無。

那種仿佛被人拋下的慍怒一直被謝之容壓在心底,直到今日,在未央宮相見時驀地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