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3/3頁)
管事聽到這話,驀地愣住。
崔寒提起崔平之的語氣,無論怎麽聽,都不像是女兒提起父親。
蕭靜謹拍了拍他的手,語氣仍是溫和的,“王爺為人,你我都清楚,為他動怒太過不值。”她嘆了口氣,提起王爺時仍像是提起自己的丈夫,“何況是對這等逢迎小人,阿寒,命人拖下去處置了也就罷了,”看了眼沾上血的禮單與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瑟瑟發抖的管事,“傷了手反而不美。”
女人美麗的臉一如既往地溫柔,“來人。”
那管事磕頭如搗蒜,徹骨的寒意讓他顫得說不出話。
他聽到了太多不該聽到的東西。
聽到了,就要死。
“求殿下,求娘娘開恩,娘娘小人是奉王爺的命令來……”磕頭哀求著,忽地想到了什麽,“娘娘,小人是……”話沒說完,就被塞住了嘴。
出不了聲,唯遺滿面驚恐。
大長公主府的護衛從照夜府撥了數十人,直接進來,見慣了這些事的照夜府衛面上一點詫異也無,利落地堵住管事的嘴,縛住雙臂,為首者詢問道:“殿下,如何處置?”
蕭靜謹看向崔寒。
崔寒道:“燒了吧,扔到柴房裏。”他慢慢平靜下,又成了以往那副冷淡的模樣,“下午,便上一道公主府走水的折子。”
然後,等待蕭嶺的召見安撫。
照夜府衛提著那還在掙紮的管事下去。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王府中這等人如過江之鯽,”蕭靜謹道:“今日怎麽就動氣了?心中有不平事?”
“兒心中的不平事不少,”崔寒站在花前,偏頭道:“娘問的是哪一樁?”
蕭靜謹失笑。
崔寒伸手,掐斷一花莖。
那管事,他認識的。
原本是蕭靜謹嫁到受恩王府時的一陪嫁護衛,後因為這重關系,被受恩王看重了,用以監視蕭靜謹,後來在受恩王手下,屢受重用。
此等背主之人在蕭靜謹嫁給崔平之之後注定要習慣,於是,連蕭靜謹這個舊日主人都忘記了。
可崔寒記得。
“阿寒,今日之後,便無有退路了。”蕭靜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崔寒將那極嬌艷的花隨手一擲,道:“無事。”
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
從蕭靜謹嫁給崔平之起,就再無退路可言。
婚事是靈帝與老受恩王定下,成於武帝時。
不僅崔平之想讓蕭靜謹打探京中消息,武帝豈不想知曉兆安實情?
可蕭靜謹沒得選,她只能這樣,忍耐下去。
因為她知道,武帝和受恩王府遠遠沒到要撕破臉的時候,受恩王府盤踞南地多年,樹大根深,她若打破平衡,武帝不會因此發兵兆安,卻會,令蕭靜謹永遠閉嘴。
說她病了,說她瘋了,需要靜養,賜一壺鴆酒,賜一條白綾。
或者,將她送回受恩王府。
武帝不會為了一個妹妹大動兵戈。
兄長不會救她,丈夫不信任她。
後來蕭嶺登基,更讓蕭靜謹覺得無可指望。
她只能等,只能忍。
如今,這個機會已在眼前。
她相信蕭嶺,她不得不相信蕭嶺。
她要賭一次,賭注就是她與崔寒的命。
成則皆大歡喜……她想。
剛下午,陽光明媚。
崔寒往前多走了幾步,就站在花木中。
蕭靜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崔寒方才遞給她的書。
她向前看去,崔寒又伸手去摘了旁的花,開的粲然熱烈,不等崔靜謹出言阻止,便被崔寒輕而易舉地摘下,而後看了看,丟到了一邊。
陽光直射而下,落入崔寒顏色偏淡的眼睛中,他像是有些不適應陽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若不成,也好過就像從前那樣,默默無聲地死在爛泥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