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2/3頁)

他本就是崔安近侍,頗有體面,在王府如此,來到京城,大長公主府上下更厚待他,想起崔安的許諾,他躬下腰身,仿佛極恭敬地說:“不瞞郡主,王爺怕耽誤行程,便命小人在殿下與郡主走兩天之後來京。”

他能感受到崔寒冷冰冰的視線落到他身上,心裏明明告訴自己有王爺和大公子在,他不該害怕的,卻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冷顫。

也不知王爺當年取名字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大公子名安,二公子名康,三小姐名寧,只這位大長公主所出的、先帝親封的郡主叫寒。

陰陰冷冷的,人如其名。

他呼了一口氣,沒聽到崔寒的怒斥膽子大了些,繼續道:“大公子還說,押送的東西太多,恐公主府下人清點不明,做出夾帶的事情來,便替郡主做主,命小人暫管這些東西,如在王府時一般,仍是大管事之一。”說到大公子崔安,腰身不由得挺了挺,竟露出幾分傲色。

這位小郡主因為性格古怪,從來不受王爺疼愛,王府上下雖畏他的身份,卻不敬他。

大長公主沒了父兄,與今上並不親近,不過頂著個天子姑姑的名頭好聽罷了,日後郡主能依靠的,只有受恩王府。

崔寒聞言,眼中怒意更甚,冷聲道:“將禮單給我。”

管事上前,將禮單奉上,不知哪裏來的膽子,朝崔寒笑道:“郡主,這裏面好些女兒家用的東西,王爺都不曾想到,還是側妃娘娘想著了,命人添上的,娘娘雖是不是郡主親娘,卻比親娘還細致呢。”

崔寒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禮單的重量,又摸了摸膝蓋上的書。

書更重些,但這本書來之不易,若是損壞了一星半點,會讓崔寒心疼。

管事還要再張口,下一刻,那冊厚厚的禮單迎面而來,直接朝他剛張開的嘴打去。

禮單為了好看,外面那層用的是檀木,裏面才是紙張,這麽拿著,簡直就是個又厚又重的檀木板子。

檀木板破風而來,只聽喀嚓響動,嘴裏有什麽東西被砸了下來,硬且光滑,管事只覺得口中臉上一陣劇痛,往後一仰,沒站穩,撲通一下跌坐在地,與他同時落地的還有那厚厚的禮單。

管事只覺嘴疼得已張不開,血不斷地順著裂開的口唇處淌出,一摸,摸到了幾顆碎牙。

竟不知道那看起來清瘦的少女哪來的這麽大的力氣。

崔寒撫平了剛剛看書留下的褶皺,淡淡詢問管事,“崔安是什麽東西?”

他太平靜,以至於讓人產生了種他並非生氣,而是真的不知道崔安是什麽東西的錯覺。

話音未落,卻聽一聲驚呼。

兩人同時看去,剛過來的蕭靜謹站在屏風邊上,手帕掩著唇角,面上一片驚愕。

管事看見蕭靜謹頓時跪下叩頭,一面磕頭一面道:“小人是奉王爺之名過來的,前幾次娘娘在京中,都是小人來送東西,小人方才提起王爺,也不知哪句話觸怒了郡主,一切都是小人過錯,與郡主無幹。”他說話原本極利落,但因為磕掉了牙的緣故,四處漏風,血順著臉淌下,更顯可憐。

他知道大長公主最謹小慎微不過,性格隨和,在王府十幾年未與人有過半句爭執,脾氣好得不似一天潢貴胄。

也因為這樣綿軟的性格,難免叫人輕慢。

蕭靜謹快步過來,崔寒已站起,請蕭靜謹在花廳中這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己站到了蕭靜謹身邊。

“不過是幾樣東西,王爺送來了,咱們就受著,”蕭靜謹安撫道:“怎麽就生這樣大的氣?”

管事聽到蕭靜謹這樣說,便知道自己不會吃虧,連捂嘴叫喚的聲音都比剛才大了不少,淒慘可憐極了。

崔寒在蕭靜謹面前收斂了剛才那冷傲的語氣,輕輕道:“兒本來對崔平之就無甚指望,亦不是第一次知他心思不堪,只是兒修心不足,見此場面,知他心思,還是忍不住動怒。”

倘若皇帝性格當真暴虐,又不喜女子,宮中還有趙嘉等他嫁進去做棋子,他便是做了皇後,又和跳到火坑裏有什麽差別?偏偏崔平之還巴不得親手將他推進去。

生身父親啊!除卻血緣,還有十幾年的相處,十幾年便是養條狗都能養出深情來,何況是血脈親人?

可即便如此,崔平之仍舊將他當成了達成自己目的的棋子之一。

幸而崔平之不知崔寒不是女孩,若知他本是男兒身,怎能讓他活到今日?

崔平之不會讓一個身上流著蕭氏皇族的血的孩子做世子,日後承繼受恩王府。

為了討好武帝以示自己沒有野心,每年都讓大長公主帶著郡主來京,哪怕他知道,他若有異動,首當其沖的便是他的妻女,可他還是這麽幹了!

他明明知道在大長公主回王府後,明裏暗裏從大長公主打探朝廷消息會陷大長公主於兩難之境,可他哪次都沒有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