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4/4頁)

答案不言而喻。

“倘能讓之容為太後所用,那麽再好不過了。”蕭嶺道,明明唇角含笑,眼中卻無半點笑意,“與太後合謀。”手指在喉間一掠,他沒用力,但還是在皮膚上留下了一條細細紅痕。

謝之容看著他,視線於蕭嶺頸間停留一瞬便飛快挪開,道:“臣不會如此。”

蕭嶺聽他保證,想到書中結局,只覺眼前這一切他從前想都沒想過,對比得鮮明,遂沒忍住,輕笑出聲,“真的嗎?”

謝之容不明白蕭嶺為何發笑,垂首回答:“臣縱九死,不敢背誓。”

蕭嶺相信這是真的。

至少在此刻,是真的。

他不確定謝之容到底對皇位有多少野心,帝位不是他的,倘若謝之容要,倘若劇情到了那個節點,他自會將王位拱手讓出。

但他要保證自己活下去。

他相信這時候謝之容許下諾言是真心實意,可他無法保證未來。

謝之容聽見蕭嶺輕聲道:“朕信之容。”

輕,卻堅定,仿佛真的信任至極。

他擡眼,看向蕭嶺。

蕭嶺的眸光鎮定,一如往常。

謝之容卻知道,蕭嶺並不相信。

縱他覺得自己不算蠢笨,亦很會洞悉人心,卻怎麽也想不出,為何蕭嶺半點信任都不願意予他。

下一刻,謝之容便道:“陛下,已很久了。”

蕭嶺:“嗯?”

“陛下不是說過,要早早歇息嗎?”

已經徹底不困不倦,神采奕奕的蕭嶺:“……朕,還有最後一件事沒做完。”

謝之容看他。

蕭嶺道:“朕在想,如果要將應防心送到南地,隨行屬官名單可先擬出來。”

謝之容點點頭,“如陛下所言。”

還沒等蕭嶺發問,謝之容便繼續道:“等陛下醒來後再擬,亦不遲。”

蕭嶺斷然,“很遲。”

謝之容輕嘆一聲。

蕭嶺剛要命人去準備筆墨,忽聽謝之容道:“不遲的,應大人精於水利,即便此時應大人人在南地,亦於事無補。”不等蕭嶺反駁,又道:“國庫空虛,無可奈何。”

所以眼下不著急。

蕭嶺被噎了一下。

沒錢。

從前暴君窮奢極欲沒錢了可以加稅,亂七八糟別出心裁的搜刮稅目有上百種,可謂集封建君主不幹人事之大成,除此還能賣官鬻爵,名正言順不說,錢入私庫,不用再經戶部官員手中,減少幾分,又有他那幾個非常會盤剝官員百姓的內臣奉上銀錢,整本書,暴君都沒缺過錢。

上述這些事,蕭嶺都不能幹。

按了按眉心,已經能預料到自己以後的工作會有多麽繁重了。

政治問題,歸根結底都是經濟問題。

蕭嶺閉了下眼睛。

問題總是要解決的,如果他解決不了問題,那麽還可以解決自己。

再睜開眼睛時,謝之容已經去拿浮光香了。

內室陳設皆由許璣接手,皇帝日常瑣事,許璣從不假手於人。

今見謝之容自然無比地侍奉左右,許璣頗不習慣,卻不能阻止。

蕭嶺幹脆坐在床上,以手撐額,看著謝之容以羽掃掃掉香灰的專注模樣,腦子裏一下竄出了賢妻良母這個詞。

然後他痛苦地捂住腦袋,繼續閉眼。

他一定是最近覺睡得實在太少,才會總想起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要是被謝之容知道他在想什麽,即便他倆現在關系尚可,謝之容恐怕都會想把他腦袋擰下來。

香粉填入香篆空隙中,多余的香料被回匙中。

起篆,燃香。

清甜綿軟的香氣從香爐中裊裊而出,如霧如水,順著蜿蜒的博山爐四散,霧鎖山林。

內室安靜,所聞,不過呼吸聲而已。

許璣為皇帝解去身上多余墜飾,安靜退下。

浮光香的香氣確實令人覺得頗舒適,蕭嶺床上一仰,躺入床鋪中。

“許……”

猛地想起許璣剛剛出去,蕭嶺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竭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陛下有吩咐?”

一片陰影籠罩在蕭嶺上方。

他仰面。

開口的是謝之容。

蕭嶺道:“無甚大事,只是想叫許璣將浮光香裝好,給你帶回去一些,你不是睡不著……”他在謝之容越來越疑惑的眼神中停住。

他忽地想起,謝之容說的是,和他一道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