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蕭嶺輕嘶一聲, 怎麽好像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呢。

謝之容要在這試?

要不要讓他去偏殿?

種種想法飛快在蕭嶺腦子裏過了一圈,轉念一想又暗道自己過濾太多,先前又不是沒在一張床過, 將謝之容支開仿佛防著他一般。

別說兩人現在有名有分, 哪怕沒有, 兩個人男人擠一張床也無甚奇怪。

遂往裏面挪, 錯開了謝之容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拍了拍自己讓出的位置, 不忘給謝之容個台階,和煦問道:“朕知因為先前的事情,之容必沒歇好,可要一起?”

謝之容沒有立刻回答。

甚至, 在蕭嶺說完之後, 他亦不曾動一下。

他神色殊無變化,仍舊是淡淡的, 辨不出喜怒。

目光卻向下看, 落在蕭嶺身上。

蕭嶺怕冷, 脫下外袍後便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將臉露在外面。

黑發與暗色錦被都將他的皮膚襯得愈發白,白得幾乎泛青, 簡直不像是人的皮膚,而像一件燒制精美的瓷器, 縱蕭嶺身份再尊貴不過,謝之容總能從他身上體會到一種微妙的易碎, 不對, 是已經開始碎裂。

蕭嶺不解。

我誤會了?

輕咳一聲, “之容要是不困, 朕這還有幾本書。”

謝之容聞言方回道:“謝陛下。”

蕭嶺以為這就是拒絕的意思,正要命人去把書尋來給謝之容,卻不防謝之容道:“臣昨夜的確沒睡好。”

中了那種毒能睡好才稀奇。

蕭嶺只當謝之容方才的沉默是文臣特有的矜持,眼神示意他不必客氣,直接上床。

倒是謝之容又停滯了下。

蕭嶺躺回枕上,偏頭看猶站在床邊的謝之容,疑惑真誠地發問:“之容怎麽了?”

“臣,”謝之容話音一頓,而後才自然道:“受寵若驚。”

蕭嶺真的很想拍拍謝之容的建剛告訴他無妨,不必太有心理壓力,“之容過於拘謹了。”

卻不知,誰在這時不拘謹?

這個想法忽地竄入腦中。

謝之容眉頭微皺一瞬,覺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而後只道:“臣不敢在陛下面前放縱太過。”

蕭嶺一笑。

不知道要有天他突然和謝之容稱兄道弟,會不會把謝之容驚得說不出話來。

既要休息,身上多余飾物便都要拿去。

蕭嶺側躺著看謝之容,謝之容出身王侯世家,一舉一動都透著種極矜持雅正的好看。

或許是蕭嶺的視線過於不加掩飾,以至於謝之容解衣帶時比方才拆發冠快了好些,脫下外袍便掀開被褥上床,不給蕭嶺太多盯著看他換衣服的機會。

柔長黑發之下,謝之容玉色的耳朵暈著一層紅。

蕭嶺看完頗為感嘆,謝之容平日穿著極規矩守禮,衣袍層疊,裏裏外外能穿上數層之多,漂亮是漂亮,卻太遮掩身形,只能見他身姿頎長,將外衣脫下,隱約可見線條精壯美好的內裏。

若是穿襯衣,以謝之容的身姿與美貌,亦可謂盛景……我在想什麽鬼東西!?

蕭嶺驟然回神。

一巴掌扣在了自己額頭上,將眼睛擋住,仿佛無顏面對謝之容。

蕭嶺太用力了,手掌與皮肉相接,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他感受到得謝之容聞聲看過來。

“陛下?”聲音透著濃濃不解。

蕭嶺只覺自己皮膚相連一片火辣辣的疼,悶聲道:“無事,朕突然頭疼。”不等謝之容發問,他已然意識到了這是個多麽拙劣的謊言,又補充,“以毒攻毒。”

話音未落,便聽布料擦磨的簌簌響聲。

手指輕輕壓在他的手背上,謝之容聲音低柔,“臣能否看看?”

謝之容體溫比他高得多,落在身上常年溫涼的蕭嶺手背上,明顯的溫差令蕭嶺心中猝地一驚,差點沒立刻將手縮回去。

蕭嶺知道,謝之容用劍亦用弓,指腹上生著繭子,不輕不重地剮蹭在皮膚上,帶來一陣令人脊背發酥的麻癢。

蕭嶺輕而快地呼了一口氣。

謝之容可半點都不喜歡觸碰旁人,若非謝之容行事半點變化也無,他這樣直截了當地碰過來,讓謝之容甚至要懷疑他是不是也被人魂穿了。

“陛下?”沒得到蕭嶺的回答,謝之容又問了一句。

他語氣緩慢柔軟,好像在哄著蕭嶺一般。

讓蕭嶺瞬間想到了昨日,謝之容亦是這樣循循善誘的語氣,問他:“陛下想向臣請教什麽?”

明明沒按在鼻子上,蕭嶺卻覺得有點呼吸不暢。

浮光香甜美的味道與謝之容身上梅片淺淡而冰冷的香氣混雜,縈繞在鼻尖,令蕭嶺愈發覺得窒息。

倒不是說香氣太濃,而是他有意控制呼吸,竭力不讓自己聞到太多這樣的香氣

“不能。”蕭嶺甕聲甕氣地吐出這兩個字。

說完又覺得好像未免過於不近人情,遂道:“朕無事,之容不是累了嗎?且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