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3/4頁)

但謝之容清楚,皇帝絕不喜歡他。

蕭嶺看他的眼神,同看任何人一個人,都沒有差別。

即便那雙眼睛在看他時,偶有欣賞,亦或驚艷。

謝之容垂眼。

無論是示好、示弱、亦或者引誘,蕭嶺面對他的反應,都與情愛無關。

比起容色,蕭嶺更感興趣的無疑是自己在朝堂上能給皇帝帶來多少益處。

是,再尋常不過的君臣關系,只是無有君臣之名而已。

謝之容應該覺得自己應該放心,也應該慶幸——慶幸皇帝並非昏聵無道的暴君。

皇帝恪守君臣之禮,他為人臣,自不應該違抗帝王心意。

只不過,先逾越的人,竟是他自己。

目光臨摹著蕭嶺的面容輪廓。

皇帝骨相美麗妖異,很適合以手指,或以其他,擦磨撫摸。

謝之容眉頭越皺越深。

若只是侍君,對帝王動心,好像也不是不可理喻之事。

可他不是。

他與蕭嶺有名無實。

他沒想過,更不願意,以這樣的身份在皇帝身邊。

於臣子而言,覬覦皇帝,簡直可謂大逆不道。

食指揉按眉心。

不明白,怎麽想都不明白。

不明白皇帝的目的,更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謝之容從來目的明確,這是第一次,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茫然。

倘想做朝臣,那麽他應該憑借著皇帝如今對他的仰賴,想方設法地出宮,重回朝堂,倘做侍君……他根本沒想過做侍君。

謝之容出身太高,資質太出眾,從來都是天之驕子,他不可能沒有傲氣,甚至,他比旁人更矜傲,只是未曾表現出罷了。

皇帝剝奪他世子之位,將他囚於宮中,抱負不得實現,才能無可顯露,所作所為,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莫大侮辱。

被困於宮中,為帝王寵愛汲汲營營,與後宮中人共分帝王恩寵,這樣的事情,謝之容想都不曾想過。

既然不曾想過,那麽就該和帝王保持距離,與一般君臣那樣相處。

他沒做到。

他既為帝王籌謀劃策,又與帝王行止曖昧,最重要的是,後者全然由謝之容主動。

蕭嶺根本無意於此。

如果蕭嶺這個時候醒來,看見謝之容的眼神,應該會被嚇一跳。

書中那個砍了暴君腦袋的謝之容就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以一種,再沉郁冷淡不過的眼神審視著他。

我到底想要什麽?

他想。

思索間,手指不自覺地落在了蕭嶺的脖頸上。

那塊皮膚溫暖細膩。

謝之容師從張景芝,亦上過戰場,殺過人。

軍營中的武師同任何地方的都不同,他們不會教任何華而不實的招式,只會教殺人的技巧。

殺死別人,活下來。

在連刀刃都劈斷的時候,無論是手指,牙齒,亦或者身上的每一處,都能拿來殺人。

那時候人不像是人,倒像是一把拿來殺人的刀。

謝之容認真地向軍營中的武師學習過,所以他知道,手指壓在脖頸上時,如何用力,能最快地殺人。

蕭嶺的喉嚨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他眼前。

只要他想,殺死蕭嶺,會容易得像是拂下落在肩頭的細雪。

有時候謝之容自己都覺得疑惑,蕭嶺為何會對他不設防。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伊始,蕭嶺就似乎篤定了自己不會傷害他。

可蕭嶺好像忘了,謝之容受的所有屈辱,都是他一手施加。

蕭嶺為何會覺得,自己對他真心實意,而不是在虛以為蛇,等待機會,伺機一擊而中呢?

“為何呢?陛下。”他開口,只是氣音。

仿佛害怕打擾蕭嶺難得的一次好眠。

但謝之容覺得,他這樣輕聲,只是怕蕭嶺醒來,他將手圈在皇帝脖子上,這種場面無法解釋。

手指圈在蕭嶺脖頸上,謝之容發現,皇帝的頸骨比他想象中的還精巧漂亮。

太適合以手丈量。

倘若按下去,那麽他所有的糾結都迎刃而解。

不對,現在不是時候。

他或許要再等等,等待皇帝再信任他一些,願意親手將兵權交到他手裏時。

眼下看,等待獵物主動走入樊籠,不需要任何誘餌,只要一點點耐性。

蕭嶺像是覺得不舒服,輕輕地喘了口氣。

謝之容卻並沒有拿開手。

他居高臨下地觀察著皇帝,不願意錯過蕭嶺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蕭嶺皺眉,呼吸不暢,睡夢中不由得張開嘴,想要或許更多新鮮的空氣。

謝之容靜靜地看著他。

“謝……”皇帝模糊出聲。

謝之容沒有聽清,於是伏下身,去聽皇帝夢中囈語。

蕭嶺並沒有做一個好夢,脖頸上的手指令他的夢境更為真實,也更為可怖。

謝之容想殺了他,卻不是用刀。

“別……”語句並不完整,但足夠謝之容聽清了,“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