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蕭嶺心中雀躍道。

後宮中倒不是養不起送來的這些美人,然而他們既然是婁宿二人所送,其中必然有不少婁宿等人的眼線耳目,蕭嶺做不來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事情,卻又不願意盡數收下。

然而直接拒絕……

系統已在旁邊虎視眈眈,只等他違背人設。

現在,就要看謝之容有多會揣摩他的心意了。

蕭嶺輕笑一聲,半點沒有被人打攪的不快,不等謝之容見禮,他早上前三步,虛虛一扶,攔住了謝之容的動作。

見到皇帝行止,婁葉舟剛剛雀躍的心情頓時歇下大半。

沒了徐桓,他們就如同半瞎一般,對宮中事務所知甚少,只聽聞皇帝數十日不曾召見謝之容,怕是厭了,才送來美人,以討皇帝歡心,不想,皇帝待謝之容竟如此偏愛。

登時後悔貿然送人進來,怕是既沒讓皇帝念著他的好處,又平白得罪了謝之容。

五指略在謝之容手臂上一搭,便立刻拿開,輕得仿佛風拂過,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蕭嶺的動作太輕,也太慎重了,以至於謝之容甚至還沒有感覺厭惡,那蒼白秀長的手指就離開了他的手臂。

謝之容長睫輕闔了下。

蕭嶺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的不能再小的細節,心情頗好的帶謝之容往前走。

婁葉舟還在後悔,宿擇卻在看見皇帝的舉動後連半點猶豫也無,雙膝一彎,跪在地上,如同見皇帝似的鄭重,“謝公子。”

饒是了解宿擇為人,婁葉舟還是目瞪口呆了一瞬。

兩天前,宿擇勸自己同他一道送美時還和他分析了好一通利弊,如謝之容性格桀驁恣意,必不得皇帝寵愛,淮王府世子目中無人之類的話不知說了多少,言談中充滿了對這位謝公子的不屑,見了一面,卻跪的像沒骨頭一般!

蕭嶺愣了一息,心中厭惡更甚,面上卻毫無表現,笑眯眯地對著正也要跪下的婁葉舟道:“婁卿,扶宿卿起來。”

在蕭嶺開口後,謝之容才頷首道:“婁大人,宿大人。”

他聲音清清淡淡的,沒因為宿擇下跪而有半點情緒在。

婁葉舟聽到皇帝所言,立刻站直了身子,他看了跪伏在地的宿擇一眼,險些掩不住眼中的嘲笑和鄙夷,他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宿擇的胳膊,用力將他往上拽,“宿大人快快起來,地上涼。”

上趕著把臉送到謝之容臉上踩,不想人家謝公子連理會都不屑理會。

謝之容在宮中連侍君的位分都無,現下更不是淮王府世子,論官位還是他們二人更高些,雖說謝之容得皇帝寵愛,卻不必跪地相迎。

自然,這是因為皇帝不喜歡宿擇的做法,倘若皇帝喜歡,婁葉舟現在就要恨宿擇跪的更早更快,更會討皇帝和皇帝的新寵歡心了。

宿擇被他皮肉拽得生疼,奈何皇帝有令,當下發作不得,只得忍著站起,目光陰沉沉地掃向婁葉舟,後者一得意笑,意有所指地看著他剛才因為下跪沾上塵土的膝蓋。

二人的舉動謝之容盡收眼底。

任何一個賢君英主,都不該任由這等小人忝居高位。

蕭嶺不知此刻謝之容的九轉心思思量著什麽,他接了許璣送來的手帕,手指在雪白的帕子上擦過,留下一道淡色痕跡,偏頭笑眯眯對謝之容道:“之容快看看,這些美人你覺得哪個順眼?”

蕭嶺擦的隨意,所以指尖上還殘余粉,淡淡的粉,顯得蒼白手指也有了點血氣。

方才蕭嶺不是用這支蹭了脂粉的手去碰他。

謝之容忽地冒出了這個想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注意到這樣細枝末節的小事。

為顯恭順,他一直垂眸回話,於是視線一直凝在蕭嶺的手指上,消瘦纖長,白的好像沒見過光,稍一用力,便能將指骨折斷在掌中,他腦中無端地想著這點小事,聽到皇帝問話,回了大半神,略擡了擡眼,與蕭嶺短暫一對視,卻沒立刻回話。

婁葉舟和宿擇聞言都怔住了。

看得順眼了怎麽樣?

給謝之容送過去嗎?

就算寵愛謝之容,這個寵法也未免過於離經叛道了些!

這些人中好多都是宿擇親自選出來的,自謝之容入宮之後,皇帝行事愈發讓人琢磨不透,他生怕送人不成還得罪皇帝,因而在這批美人中花了不知多少心思。

送給謝之容還能有什麽用?不過是一腔心血付之東流。

宿擇心裏發苦,覷著皇帝的神情,正要開口,只聽皇帝又道:“之容怎麽不說話?”

皇帝的唇角帶笑,笑得沒心沒肺,“之容是不喜歡這些同僚們嗎?”

謝之容終於從蕭嶺的手上移開目光,長眉一揚,漆黑清亮的眸中竟有淩厲之色,冷冽非常,令人不敢與之對視,“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