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頁)

宮中太微宮,原名綺羅,沈貴妃厭煩綺羅二字,宮名就被先帝改為太微,宮中奢華無比,逾制之物比比皆是,連皇後所居的長寧宮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朔元記事中說沈貴妃甚得先帝喜愛,因此,蕭嶺得入主東宮。

還說,蕭嶺性格,肖似其母。

蕭嶺思索了一番,要是暴君的性格與他母親相似的話……那沈貴妃,應是妖妃一般的人物了。

可這樣一個受盡了聖寵,容色舉世無雙,嬌媚而殘忍的女人卻選擇了墜樓自盡,其內情究竟如何,恐怕只有貴妃還有先帝知道了。

元平二十五年,皇後誕育第二子,名岫,封留王。

就是那個總闖禍,生生把太傅氣昏過去,險些氣死的熊孩子,最後在太後的百般央求之下,皇帝勉強出面安撫了一下太傅,才算解決事端,要是蕭嶺沒記錯的話,這孩子今年應該十六歲了,還不到就封的年紀,又因為太後溺愛,所以有事沒事往宮裏跑。

蕭嶺看的專注,許璣跪下時方意識到有人進來。

許璣道:“陛下,徐桓罪行鑿鑿,刑部已有定論,徐桓傳遞宮中消息,依律當判斬刑,家財盡數充公,親近者同罪,遠者流放。”視線落在蕭嶺手中的國史上,訝然一息,他實在太了解蕭嶺了,那一瞬間甚至以為這本莫不是什麽包了國史外皮的春宮。

“朕知道了。”蕭嶺一面聽著一面看書。

所謂親近者,便是依仗徐桓得勢恣意妄為的那群人,並不足惜。

如徐桓與皇帝如此親近的身份,平日這樣的罪名放到刑部,刑部尚書都要掂量掂量陛下的意思,然而今日不同,蕭嶺親口說徐桓傳遞宮中消息,那麽不管徐桓有沒有這樣幹,他便都罪無可恕,其罪當誅了。

況且徐桓所作所為證據確鑿,且其媚上欺下,朝中多少人恨不得處之而後快,見刑部雷厲風行處置徐桓,未拍手叫好已耐性上佳了。

不過,有人愈發惴惴。

只兩日,接連處理兩個近臣,對待曾經親近無匹的近臣尚且這般毫無預兆地翻臉無情,何況是對他或許不曾記住的臣子?

何況,是對他根本不在意的黎民百姓?

以皇帝素日表現,朝中有人這樣想再正常不過了,但也有極少一部分人,雖訝於皇帝處置近臣之無情,卻敏銳地察覺到,皇帝此舉,可能當真有別的深意。

“朕記得書房中百官志,卻忘了放在何處,你去將百官志找來給朕。”蕭嶺對許璣道。

國史中多是先帝的事,關於他這代的資料可謂少之又少,看完這些,世界觀雖然明了了,除了皇室外的人物關系卻全然不知。

許璣垂首應答,起身去找百官志。

所謂百官志,便是記載京官四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的档案,其中記載了官員姓名,年齡,籍貫,還有是哪年的進士,以何入仕等等。

書房皇帝自從登基之後踏入的次數屈指可數,對於其中的了解還不如許璣。

皇帝他爺爺那代始令宦官讀書,參與政事,甚至為太監授予官職,設內司監,到了蕭嶺時,他怠於上朝,內司監就成了溝通朝堂內宮為數不多的機構之一。

幸而許璣從小和蕭嶺一同長大,對皇帝忠心耿耿,不然朝中或許出個九千歲也未可知。

不多時,四個太監擡了兩只大金絲楠木箱快步走來。

書箱壓得扁擔彎彎,落地卻悄無聲息。

許璣打開木箱,對蕭嶺道:“百官志盡數在這,請陛下一觀。”

蕭嶺粗粗掃了一眼便知道,其中至少有近百本。

即便蕭嶺看書再快,看完這些最少也要十幾天。

“僅是本朝?”

許璣道:“只陛下一朝。”

蕭嶺頓了頓。

難怪很多明君都是過勞死的,何況人家是從小學習,他這是加急補課。

“將京官二品以上挑出來給朕,外官……將各地州守的給朕,其余的先放下。”

許璣命人將書擡到一個不礙事的地方,又擇了兩個聰明得力的小太監將書挑出。

許璣從官職最高的往下挑,每五本往皇帝那送一次。

蕭嶺沿著官職往下看。

天色漸暗,許璣又過來,給皇帝換了一盞更亮些的燈。

蕭嶺已經很少連貫地讀書一下午了,聽到響動擡頭,便聽脖頸嘎巴作響。

他揉了揉脖子,卻見躬身退下的許璣緊抿著嘴唇,再往上看看,眼圈隱隱發紅。

蕭嶺道:“若是身體不適,告假半日也無不可。”

許璣動作停了下,片刻後才意識到皇帝在同他說話,本該謝恩,卻只覺喉頭發顫,什麽都說不出。

蕭嶺取了毛筆,在官志上做了幾言批注。

半晌,才聽許璣那柔和的嗓音響起,比平時喑啞不少,“臣謝陛下體恤,臣,臣身體無事。”

臣只是,太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