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雙生鈴(第3/4頁)

他慢條斯理道:“既然如此,本宮也不是那等草菅人命之人,不過,但凡有一絲風聲,你的命……”

陳玉門聽出他話中意思,連連道:“懂懂懂。”

容見的話一頓,繼續道:“你既已知道,以後須得給本宮辦事,先在書齋裏用心讀書,留做他用吧。”

能留下一條命就謝天謝地了,陳玉門趕緊道:“學學學。”

容見是覺得他本性不壞,膽子也不大,還有空偷跑出去和蕭樘玩,估計是太閑,多學習就好。

齊先生應當感謝自己,容見想著,讓書齋裏的一個學生迷途知返了。

當然,容見不會知道陳玉門日後的命運,他也不記得這麽點小事。陳玉門是在《惡種》裏出場過的一個小人物,這是他與蕭樘的第一次見面,也是他日後放蕩頹廢的開始。人一旦嘗到了享樂的滋味,墮落起來是很快的。

他和蕭樘混作一處,也學了那樣的惡習,不再讀書,成日遊樂。蕭樘怎麽可能將他當做自己人,有一次失手殺人,將罪責推脫到他的身上,被衙門判處了流放。陳玉門沒有殺人,但父母對他的言而無信早已失望,以為他真的到了那樣的地步,只覺得他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並未求情打點。而當時大胤早已搖搖欲墜,衙役也於流放途中逃跑,卻沒給陳玉門解開鎖鏈。他出身清貴,前半生無憂無慮,衣食不愁,前途廣闊,最後卻是凍餓交加,死於破敗的城隍廟中。最後留下的不過是好友口中的一聲嘆息,說他在繪制地圖,制定路線方面頗有天賦,他的父親卻對此不屑一顧,不許他學這些旁門左道。若是還在人世間,倒是可以一同為主公明野效力。

而如今蕭樘溺水死了,陳玉門又被高深莫測的容見嚇得不輕,日後只有好好讀書,為長公主做事,保全性命這一個念頭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

時至深夜,上京城門卻忽然大開,一條長長的車隊等待入京。

那車隊與大胤的頗為不同,駕著的馬極為高大健壯,且每一匹都是如此,沒有稍次一些的,只有更好。

這是北疆來朝賀的車隊,守衛看到車上的標志,懶得理會不說,甚至呸了幾口唾沫。

大胤與北疆仇深似海,這是前朝遺留下來的,未曾消解的仇恨。

總有一天將有一戰。

前朝積重難返,也有與北疆羴然人年年征戰的緣故。容士淮起義之時,北疆內部幾個部落也矛盾頻發,四分五裂。所以登基之初,容士淮來不及整頓朝中世族,暫且敷衍,就是為了專心對外,在北疆邊屯田備兵,準備趁著北疆部落動亂,一舉拿下,將他們趕回幾十年前的草原去。

但容士淮死得太早了,早的還未布置完,更談不上用兵。而對於費金亦而言,自登基過後,根本沒空理會北邊的事,甚至開口與羴然人講和。他認為有崇巍關這樣的天塹,易守難攻,北疆羴然人縱有鐵騎,也無法輕易大規模入關,至於飛騎騷擾,掠奪百姓,只是一些小事。

攘外必先安內,費金亦對於千裏之外的事沒有興趣,他要的是身下寶座。

接到北疆科徵闡部將要入京朝奉的消息時,大胤上下難以相信,因為雖是表面講和,但實際北疆狼子野心,一直未加遮掩,只是暫時沒有大規模用兵。

但既然來了,也無法視而不見,拒不接待,這樣有失體面。

今夜太晚,無法入宮,官員將北疆的車隊安排在會同館歇息,休整過後,再談入宮事宜。

來訪的車隊由科徵闡部的十四王子達木雅領頭,他是這次拜見大胤的使臣。

達木雅走下車,擡眼看了一圈周圍,他是第一次來到大胤,從前他只從師父口中,以及書籍中聽聞過這些。

草原上的風光很好,可他從未見過這麽精巧的亭台樓閣,連屋檐一角都這麽精雕細琢,這是他夢裏的大胤。

達木雅的胸口都熱了幾分,與一般羴然人不同,他的情緒非常內斂,開口時是很標準的大胤官話:“師父,您從前的舊宅在哪裏?我看能不能托人買下來,總不好叫旁人占著。”

車中走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他和羴然人不同,沒有直至老去也依舊健壯的身體,他顯得有些矮小,背是微微弓著的。

他開口道:“蘭亭,不急。”

蘭亭是他給達木雅取的字,他是達木雅的先生孔九州。

達木雅是可汗第十四個兒子,在大胤幼子總是能多得些憐愛偏寵,而在草原上卻截然相反。達木雅的年紀太小了,他能拿得起刀的年紀,比他年長得多的兄長們早已陪著父親征服各部,建功立業了。達木雅錯失那樣的機會,也得以存活下來。在他上頭的哥哥死了五個,有一個斷了腿,不能再行走,還有一個瞎了只眼,幸運的是還能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