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亂想

北疆的一行人於兩日後入宮, 皇帝設宴款待四方來客,這樣的場合,長公主自然也被邀出席。

宮中張燈結彩, 容見聽書齋裏的人講著北疆、羴然人、南愚之類的事, 忽然想起了些書中的片段。

《惡種》正文的時間線在一年多以後,所有之前的事都是配角口中的舊聞, 大多是作為背景補充描寫的幾段話。

這件事起於知曉禁庭往事的人談到長公主在一次臘月的筵席中, 差點被北疆人綁架, 以後的一年中, 再也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過面。

長公主是如此紅顏薄命, 命途多舛,令人感嘆。

而另一個人卻接話道,長公主遇刺不過是聲東擊西的手段, 實際上是為了引起騷亂,南愚人裏的天神遺族,準備趁機接近皇帝,以厭勝之術咒殺費金亦。

南愚人沒有得手, 但卻暴露出錦衣衛中有內奸的事實。費金亦差點死在天神遺族的手中, 勃然大怒, 將錦衣衛上下大清洗了一番, 除了深受信任的指揮使以外, 其余上至錦衣衛同知, 下至吏目,全都被無證處死,令提拔了一批新人上來, 再查驗手下之人是否為奸細。

答話之人是當年在清洗中僥幸活下來的錦衣衛, 他逃出上京, 後來又投奔明野,說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容見再三思忖,還是覺得這件事應該就是發生在今年。

北疆的朝賀十分難得,自古以來都沒有幾次。而如果是在協助南愚人刺殺皇帝不成後,以費金亦的脾性,此生此世都不會允許他們再入京。而若是明年發生的事,最開始的人也不會提起之後的一年長公主都不再露面。

這次刺殺中,費金亦並未手上,長公主也不過受了些驚嚇,只有錦衣衛的血染紅了鎮撫司。

容見沉默地想著此事。

本來他對周姑姑口中的人.皮面具一時還半信半疑,在經歷了諸多不科學的事情後卻信了大半。世上真有這樣東西,容見覺得自己的出逃就變得有可能了。比如用合理的手段消失,長公主重病纏身,順理成章的病死,也可不牽連到身邊的人。否則長公主出逃,長樂殿上上下下侍奉的宮女太監,都難逃審問。

不過容見也只是這麽想想,其間種種,還須細細籌劃打算,現在的容見無法得知宮外的情況,這樣的計劃也如同鏡花水月,難以實現。

最容易配合幫忙的,還是能在內外行走的錦衣衛。

而以此次南愚厭勝之術作為籌碼,換取錦衣衛的幫忙,對方應當是劃算的。

容見想了片刻,對身旁的人道:“替本宮支會章同知一聲,就說有要事商量。”

比起才穿越過來時,容見在宮中已經自由很多。如果是現在,他完全沒有必要用很多激進的手段做成當初那些看起來很困難的事。

*

一刻亥時,神仙園內卻還未歇息,燈火通明。

上次明野作為二掌櫃聽了一半的帳,這次作為掌櫃再聽一次,桌案上還擺著近幾日大胤四處送來的賬本。

當完值入夜後,出宮倒不算困難。

大掌櫃們皆坐在春在齋外頭,中間隔了重重帷帳,明野戴了一張人.皮面具,端坐其中,他做事總是很謹慎,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外人能看到他的身影在帳上微微搖晃。

周照清則在一旁陪同。

明野一邊聽他們報賬,一邊看近幾日上京城中發生的樁樁件件。

科徵闡部的達木雅率領車隊,代表北疆來大胤朝賀。

明野的視線停留在這一頁上。

前世的十余年裏,明野打過很多場硬仗。他有打仗的天賦,也有看人的才華,對於人心幽微,也十分明了,無論是親自上陣,還是托付給將領,他沒有嘗過幾次敗績。

明野從棄都起事,當時的大胤搖搖欲墜,他卻打了十年。

完全沒必要費那麽長的時間。明野打了那麽久,蓋因中途與大胤以怒濤江為界,轉頭驅逐北疆的緣故。

最難的一場仗是和北疆的可汗都爾侖打的。都爾侖年近六十,他一生都活在馬背上,從未停止過征戰,是最老道的將軍。他的幸運在於有那麽多能幹的兒子,不幸也在於他的部落差點因為兒子們分崩離析。

明野抓住機會,他殺了都爾侖的三個兒子,他們之間有不死不休的血仇,最後割下了都爾侖的頭顱。

最後將科徵闡部趕出北方崇巍關,回到幾十年前的草原深處,至少在明野活著的時候,北疆人再也不敢掠奪邊民了。

外面的聲音逐漸停止,暗衛見明野揮了揮手,就讓大掌櫃們去外頭的堂子裏休息去了。

明野將手頭的書信看完,他擡起下頜,隨意地撕下臉上的面具,丟在桌子上。

周照清看著那面具眼睛都發光,價值千金的東西,他怎麽能不想要。

明野提筆寫了些什麽,又蓋上掌櫃印章,對周照清道:“和北疆的生意,以後不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