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總是(第5/7頁)

容見也不敢多話,他沒想起來什麽與這位竹泉修士有關的事,也沒力氣說話,言多必失。

竹泉卻突然開口,語出石破天驚:“殿下變了。”

言語之間,十分肯定。

容見穿來這麽久,自覺演的十分到位,從上到下,周姑姑、明野、太後、皇帝,同學老師,沒有一個發現他的不同,此時竹泉的一句話戳中他的軟肋,竟讓他渾身上下都有一種被人看透的毛骨悚然感。

他猝然仰起頭,看向一旁坐著的竹泉。

竹泉低眉斂目,面相慈悲,只說了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又道:“殿下不必緊張。莊生夢蝶,蝶夢莊生,人生自然如是。”

容見呆了一下,一如既往地抓錯重點:“修士,你不是學佛的嗎?”

這話把竹泉都逗笑了:“殿下此言差矣,佛道相通,不過俗世俗人不理解其中奧妙之處。”

容見努力裝作自己就是原身的樣子,刻意提起舊事:“難道修士當年與八方大師辯經時,也是這麽說的嗎?”

竹泉慢條斯理道:“忽悠忽悠殿下這樣的小孩子還行,忽悠寺廟裏別的修士怕是行不通。”

說完站起身,看了眼窗外,外面燈火驟亮,是周姑姑回來了。

他最後說的是:“既來之則安之,殿下不如安下心。記得喝藥。”

容見:“……”

他不喝藥!他不喝中藥!

那天晚上,容見想了半天,沒想明白竹泉那些話的意思,只能當做和尚愛念經,愛裝神弄鬼,暫時還是別想太多。

*

從宮中歇息一日,回到公爵府中後,費仕春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處理掉經手過此事的人。

雖然費金亦一定會為了自己收尾,但費仕春知道自己這事做的極蠢,沒撈著好處不說,差點葬送了前程,本來就讓費金亦失望,若自己再解決不了與此相關的人,日後怕是更難面對父親。

想來想去,還是要讓宮裏頭的那個閉嘴。

費金亦想的是先派人把範瑞的妻女找來,鎖在郊外的院子裏,再叫人給範瑞傳口信,除非對方沒有半點心肝,否則必然是要來的。

他這麽想著,張嘴叫了幾聲小廝,沒料到夜還不深,自己還沒睡著,小廝卻睡得像死豬,沒有一個人應答。

明天全都得發賣出去。

費仕春擡腳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哐當當的巨響,外面守著的小廝一點動靜都沒有。

即使是他這樣的人,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想去外頭瞧瞧到底是怎麽了。

突然有人敲門。

這門敲得十分得體有禮,不短不長的三聲,連間隔都一致。

費仕春以為是奴才醒了,怒氣沖沖道:“滾進來。”

屋外的人打開門,走了進來。

腳步聲很輕,只是似乎拖著什麽重物,在地上摩擦翻滾,不免產生些許聲響。

“賤東西還知道進來,你去……”

“費公子。”

那人開口道。

這不是他手下任何一個人的聲音。

費仕春一擡頭,嚇得差點椅子都沒坐住。

只見三步開外站了個人,那人身量高大,幾乎罩住了外間的燈火,背著光,面上一片漆黑,看不出半點人形。費仕春定睛一看,才瞧出那是張青銅鬼面,左眼的位置掏空了,但看不出面具下是什麽。右眼的位置則鑲嵌了一枚暗沉沉的血紅色石頭,像是地獄惡鬼的血眼。

費仕春慌不擇路:“來人,來人,來人!”

那人的聲音極為低沉沙啞,聞言道:“費公子不必害怕,在下只是不便以真面目示人。”

費仕春嚇得腿軟,不知道戒備森嚴的公爵府哪來這樣一個鬼面,周圍的人像是都死絕了,此時的情況只能與對方徐徐圖之。

鬼面將手中的東西往費仕春身前一扔,摔在那些碎瓷片上頭,動作間很輕松似的:“這個人,公子似乎十分在意。”

費仕春一邊往後躲避,一邊打量,地上的是一個人。那人睜著一雙眼,嘴被堵得嚴嚴實實,面色通紅,有話而不能言,竟然是他要找的那個範瑞。

校場瘋馬案,乃是範瑞一手操辦的。

他喃喃道:“不是,這個人和本公子沒關系……”

此言一出,地下綁著的人神情更加激動,不停掙紮蠕動著。

那人笑了笑,連那張鬼臉似乎也露出一個笑容,令費仕春肝膽俱裂:“在不在意,公子心中自然有數。這次是將貨給公子瞧一瞧,待下次有事,便會用來交換在下的心儀之物。”

說完後,那人拎著範瑞後頸處的布料,拖著人,不急不緩、狀若無人地離開了費仕春的書房。

他是,他是招惹上了什麽……

費仕春跌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半晌都緩不回來。

範瑞被人拎著,不知走了多久,他的嘴被人堵住,眼睛也蒙上了,耳朵卻聽見打更人敲鑼報更的聲音,努力想要發出響動,吸引旁人的注意力,一路卻無人發現,最後走到了一個開闊無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