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4/5頁)

沒等看清對聯上的字,人群中便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考官上馬啦!上馬啦!”

唐荼荼朝著人群翹首以盼的方向望去,遠遠就瞧見幾位穿著官服的大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從北面街口進來了,打頭的便是主副考官。

周圍歡呼聲震天,喧鬧的人群裏頭一半是送考的,一半是儒袍書生,可書生們眼下哪裏有個文人樣兒?

滿大街的學子全在招手叫嚷,安分些的都被擠到路邊了,也各個踮著腳伸長脖子看。還有好多學子扯著嗓門嚎《神童詩》。

“自小多才學,平生志氣高!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

“待看十五六,一舉便登科!”

唐荼荼被四下的嚎聲嚎得腦子發懵,直想捂耳朵,可母親和容夫人都被人群沖到路邊了,珠珠和莞爾個子矮,兔子一樣蹦跶著往高處看,倆都是撒手沒的貨。

唐荼荼只好一手拽一個,老牛拉車似的拉著她倆過了街,跟兩位母親碰了頭。

徐俏沒人帶著玩,眼巴巴地看著,握緊了她娘親的手。她們訂的不在一家酒樓,笑說了兩句話,就各自去尋地方了。

人群擁擠,有京兆府和南城兵馬司維持秩序,忙著喝令富人馬車牽進各家酒樓,不能擁堵街道。

“底下視野不好,我訂的是最上邊的雅間。”容夫人帶著她們幾人上了樓,笑道:“去年的上馬宴就是在這家登科樓辦的,我尋思著我手氣從沒好過,就挑它吧。一會兒要是沒猜中,你們可別怨我。”

唐夫人笑說:“怎會?”

兩位夫人領著女兒們坐下,叫了酒菜,大推開兩扇檻窗,朝著街上望。

馬上的考官們已經快要走到了街中心。容夫人目力佳,京城認識的人也多,看了兩眼,就認出了好幾位考官,自己從窗邊退開,留出位置讓女孩兒們看。

“都睜大眼睛瞧瞧,不是天天看話本兒,說想嫁狀元郎麽?這騎著馬的,裏頭好幾位都是狀元郎呢。”

三個丫頭一起睜大眼睛往下望,很快瞪圓了眼睛,一人一嘴。

“好老!”

“好醜!”

唐荼荼:“……這是哪年的狀元郎?”

容夫人笑得直捂嘴:“也就最近兩屆內的——五年前那場鄉試時,皇上點的主副考官都是老學官,那年的主考官還是位內閣大學士呢。”

“那年封卷批完後,考官把擬錄的卷子呈上去,皇上瞧了不滿意,嫌老學官暮氣重,擇出來的卷子都答得穩妥有余,銳氣不足。於是這兩年的考官都從翰林院中擇,都是最近兩屆的新進士。”

唐荼荼聽著,忽然想起牧先生以前說過的話。

牧先生說:這幾年科考上青年才俊輩出,上了朝堂,卻屢屢被皇上斥責,覺得他們只知讀死書,不會做實事,皇上最近一年又有了起用老儒的念頭。

唐荼荼彎著眼睛笑起來。

老儒銳氣不足,暮氣重;而青年中試的,又全是打小死讀書讀過來的,實務又不行,真是怎樣也不對了。

容夫人也站在窗邊細瞧,咦了一聲:“這位監臨官,我認不出,瞧見他胸前補子了沒?是錦雞圖案,那就是二品大員,今年秋闈好大的排場。”

見女兒和珠珠都不愛聽,都踮著腳趴在窗邊盯著街上看,兩雙眼睛都快掉下樓了,容夫人便住了口。

唐荼荼卻感興趣得很:“那後邊穿著藍衣的那幾排呢?那就是號軍麽?”

容夫人眯眼瞧了瞧:“那是提調和監場官,簾外監考的;前頭穿著官服的,都是批卷的。”

“上馬宴多隆重的事兒,赴宴的都是考官,哪裏輪得上號軍?號軍這會兒應該已經進了場了,今年鄉試兩萬多學生赴考,起碼得上萬的號軍在裏邊,再幾千的守墻軍守外邊,才能看得住這座貢院。”

說完,容夫人又揀著幾位她能認出的考官講了講,但凡她看臉能認出的,便能把那官員的出身、官位、衙署、家族,全都說個明白,甚至能夾上幾條那官員的坊間趣聞,簡直就是個京城百曉生。

唐荼荼眼底晶亮,聽得細致,容夫人說一句,她在心裏跟著默念一句,努力把容夫人講的都記下來。這才覺得今天出這趟門挺值。

容夫人做了十幾年的官夫人,又因她丈夫在計司衙門,各種人情往來甚多,她早已修煉得八面玲瓏,對官場十分通透,比爹和母親要強太多了。

她們說著話,一群考官總算從人群中擠了過來,眼瞅著在她們這家登科樓前停住了腳,卻愣是沒上來,而是上了對面的那家“折桂樓”。

折桂樓裏坐得滿滿當當的客人哄然笑起來,周圍酒樓裏訂席的客人卻都一片哀嘆。

容夫人“啊呀”叫了聲:“怎麽就去了折桂樓呢?它家酒菜又不好吃,哎呀怪我,早該想到‘折桂’名頭吉利的,訂錯了,今年討不著這彩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