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7頁)

這件事太過意外,無論如何不能傳出去。龔拓前腳離開,後腳他的寵婢橫死,怎麽看是她這個母親沒做好。

“世子那裏,半年後歸來,總歸是要交人出來的。”秋嬤嬤道。

宋夫人轉著佛珠,一下一下的節奏:“無雙當日不是要回了賣身契嗎?”

“是。”秋嬤嬤應著。

就在十幾日前,龔拓帶著無雙去別院前,人來過向陽院一趟,也正是在這間屋子。

當日說的話,現在也是清清楚楚的。無雙站在那兒,問宋夫人求了一個恩典。她說自己願意為龔拓生下孩子,只是希望孩子出生後,可以放她離開。

彼此宋夫人和秋嬤嬤都是不解,有了孩子,在世子那裏定然就會給她名分,她卻想走?可無雙說不想留下,還說了陳姨娘的例子。到這兒,宋夫人就明白了,怕是人擔心去母留子。

這件事這麽看也算公平,宋夫人便把賣身契給了無雙。左右單拿一張賣身契也沒用,還得是主家去官府證明,幫助消除奴籍。

秋嬤嬤往宋夫人臉上看了眼,心中猜出個□□:“夫人的意思,是說無雙自行贖身離去?”

“前頭走了個盼蘭,無雙怎麽不行?”宋夫人開口,“世子受皇上器重,不能讓一個奴婢壞了他的前程。正好半個月後是太後壽誕,時機剛好。”

人既然死了,這件事壓下去就好。

“秋嬤嬤,”宋夫人看著窗外,雨意正濃,“她生前的東西,全給燒過去罷。”

“是。”

和風細雨,小院東墻上爬滿薔薇藤,正是盛花期,朵朵嬌嫩花兒盡情滋潤著雨露。

五月的天讓人覺得舒適,哪怕就是坐在檐下只聽雨聲。

無雙在檐下鋪了張竹席,此時正坐在上面繡花,不時擡眼看看攀在欄架上的薔薇。她身上搭了件杏色外衫,簡單挽著發,面頰上一片恬淡。

來到觀州已有半月,如今她租住在這間小院兒,同雲娘母子一起。

兩月前,三人一同從京城跑出,沿著水路南下,扮做普通的逃難人。她至今還忘不了那些日夜,不管多累都不敢睡,生怕有人追上來,將她抓回伯府。

路上也不安生,她不敢露出自己的臉,那會引來禍端。有一次她實在受不了,去了溪邊洗臉,就被人盯上,幸虧雲娘潑辣將人趕走。

身旁一碗棗蜜水,剛好的溫熱,無雙停下手裏針線,雙手捧起碗盞。

院門推開,一個婦人進來,雙手遮在頭頂擋雨,快步跑過院子,來到了檐下。

是雲娘,如今人好起來,氣色不錯,一副利落幹練的樣子。見到竹席上的女子,笑道:“坐在這裏不冷嗎?”

“嫂子回來了?”無雙唇角彎起,往旁邊給人讓了個位置,“涇兒去上學了?”

雲娘坐下,幫著無雙整理了外衫:“送去先生那兒了,我沒想到他有朝一日還能進學堂。無雙,我真的很感激你。”

說到這裏,人有些感慨,心中對於無雙的感激越發濃厚。可以說,沒有無雙,便沒有他們母子的今天,如今無雙還出銀子送兒子去讀書。

“嫂子莫要說這些,”無雙說話輕柔,像此刻軟軟的雨絲,這是龔拓喜好的軟嗓兒,多年下來,已經改不掉,“沒有你和涇兒,我也離不開京城,亂世,我們攜手相幫。”

雲娘點頭,笑著:“對,以後咱們三個是一家人。”

“自然的,”無雙放下杯盞,“我現在是嫂子的小姑,曹霜。”

有些事情大概是上天注定,無雙一直為贖身苦惱,到最後不惜出逃。可是她現在並不需要無雙的身份,她有一個新身份,曹霜,真實存在的戶籍。

安西大災,所有人逃離故土,曹家同樣如此,曹家的那位姑娘生來體弱多病,不多久就沒熬住,去了。這種形勢,只能將人草草安葬,免得被野狗禍害軀體。可巧,雲娘的包袱裏留著自家戶籍,無雙便成了曹霜。

既然恩遠伯府的那個婢女無雙已死,她現在就是自由身了,像個平常人那樣安靜過活。至於從宋夫人那裏得到的賣身契,她還是穩妥的收著。

雲娘擦著發頂的雨珠,往無雙看了眼:“怎麽今日臉色有些差?”

無雙眼睛一彎,嘴裏還余留有蜜水的甜味兒:“月事來了,犯懶。”

說到這兒,她心裏重重松了口氣,月事來了,就證明她肚子裏沒有孩子。前面南逃時,月信一直不來,她心中實在擔憂,現在看來怕是當時太勞累才拖延了。

她垂下臉,目光落在繡到一半的羅帕上。想起了最後與龔拓的那段日子,全是在龔家的別院,他想讓她懷上孩子,給她調理身子,甚至用上宮裏來的求子藥……

既然決定離開,她又怎麽可能要上那孩子?

幸而雲娘通情達理,從不問她的過往,讓她心裏舒服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