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晚安琮玉。”

好折磨人!

琮玉看著這幾個字,半分鐘內,從呆滯到極度的喜悅,她在床上打起滾來。

身邊的人都在教她怎麽做一個大人,只有陳既不一樣。他很兇,但好像一直在維護她作為孩子的權利,也給了她好多權利。

成人世界,臉上驕陽,心頭下雪,琮玉以前沒想過,現在希望永遠十七歲。

因為只有陳既在,她好像就可以永遠十七歲。

她激動完了,給他回過去:“算是和解了嗎?”

就算不承認,不接受,是不是不會再因為她喜歡他而躲著她了?

他們可以回到她表白之前了嗎?

“趕緊睡,別瞎想象。”

“你這樣搞,我怎麽睡得著?”琮玉發完,使勁戳他的頭像,狗野人!狗!

“閉上眼就睡了。”

“閉上眼都是野人啊。”

“什麽?”

“閉上眼也睡不著啊。”

“你一直說的野人是不是我?”

“少臭美了,誰閉上眼都是你啊,我是有一點喜歡,但又不是特別,怎麽可能閉上你都是你?”琮玉耳朵很紅,她一點沒發現:“咱倆連麥睡覺吧?你別多想,就是打電話,語音電話。”

陳既不回了。

呵,很陳既。

琮玉把手機扔到枕頭上:“有沒禮貌啊!老是不回!”

對著空氣發泄一頓,她就去洗澡了,洗到一半,手機響了,以為幻聽了,關了花灑,真是手機響,水都沒擦就跑了出來,拿起手機,立刻接通。

那頭很安靜。

她身上還在滴水,也不動彈,怕錯過他的第一句話。

很久,他說:“你說吧。”

“我說什麽?”

“你不是要打電話?”

琮玉抿抿嘴,隨手拿來浴巾,裹住自己,盤腿坐床上:“連麥睡覺就是通著電話,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那打什麽電話?”

“你不懂,就是這樣的。”

“沒事我掛了。”

“就跟我打一回怎麽了!”

陳既不說話了,但沒掛。

琮玉小小得意,問陳既:“你會唱歌嗎?”

“不會。”

琮玉躺下來,頭發還濕著也完全不在意:“聽過戲嗎?”

“聽過。”

“你喜歡哪一段兒?我給你唱啊。”

“哪段都會?”

“不會那這七年不白折騰了?我師父指著我振興門楣呢,我要不行,那他不廢了?”

“你喜歡唱戲嗎?”

琮玉翻過身,趴著,腳翹了起來:“嗯——說不上,但肯定上癮,唱戲的人很容易一唱就是一輩子,登了台,就下不來了。”

“要是有選擇,你還唱戲嗎?”

“有選擇肯定不唱戲啊,我又不好這個。”琮玉說:“但七年練功是存在的,已經成為我的青春啦,所以現在這個問題就不想了,選了就是幹。”

陳既沉默了。

琮玉說:“我們園子每周六都有演出,以後你到北京去,我給你走後門,讓你坐VIP座位,沉浸式觀戲。”

“好。”

琮玉說著說著就困了:“你記得給我帶一束花,送到後台,我會向所有人炫耀,這是陳既送給我的……”

“陳既有什麽了不起的。”陳既沒發現,他唇角的弧度,跟平常不一樣。

“你懂什麽……”

陳既沒再說話。

琮玉睡著了,不說話了。

陳既還坐在寫字台前,維持著拿手機的姿勢,聽了好久她平穩的呼吸聲。

他輕輕放下手機,扭頭看向琮玉弄亂的桌子,好一會兒,時針已經悄悄路過兩點,他才起身收拾起她吃剩的米線。

重新坐下來,他用另一個手機搜出了琮玉登台的視頻,戴著耳機看起來。

琮玉一身花旦扮相,舞台正中玉立,開口就叫人不由得斂聲屏氣,結束一句“落一個青白的身兒,我也含笑九泉。”掌聲如雷。

要不是見過其他時候的她,光看她登台的樣,會以為她天生吃這一碗飯。

原來她什麽都做得好。

七年,要吃多少苦,才能在十七歲時變得這樣獨當一面?

他在相關視頻裏看到沈經賦的紀錄片,其中有一篇在講傳承,從選拔弟子開始記錄,將近一年,壓縮到了兩個多小時。

他看著琮玉從十幾個女孩當中脫穎而出,成為沈經賦的入室弟子。

原來練功那麽苦,那麽苦,她都沒哭過。

可這段時間,她總在流淚。

他忽地緊皺眉頭,放下了手機,摁住太陽穴,壓住所有因為這個紀錄片而產生的不像他的情緒。

他以為上次之後,他會使用冷暴力到底,只是一場小車禍,他就忘了他要幹什麽了。

那會兒,他怕了。

很多年前,他就是這樣,看著她父親以一副肉身頂在最前。

他不能讓歷史重演,她非喜歡他就由她好了,有什麽不能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