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家家雨(23)(第3/6頁)

說話間,秋紅來請娘家親戚到前廳去正式就坐。因為主位那頭,要從舅舅這裏開始排座位。

大半天的熟稔,汪鹽待秋紅去之前,喊住她問了點前面情況。

她問前面賓客接待得如何?

秋紅寬慰汪鹽,“放心,再來這麽多人,施惠也應付得來。他起小跟著二叔待人接物,最得心應手這些了。”

汪鹽想要秋紅轉告,你讓他謹慎喝酒……又沒好意思張得開口。

秋紅只當新娘子臉皮薄,她也是這麽過來的。“不要緊的,還有津明在。”

等多數人都去了前廳,留汪鹽一個新娘子規矩守新房。定好的時辰,當真響起了驟烈的炮仗聲。

一記開辟聲後,是絡繹絢爛的煙花。

汪鹽站在廊檐下,看得清楚,五彩斑斕的煙火,像傘一般地華蓋下來,再逐漸消失。

她定定看了許久,阿秋到她耳邊跟她說話都沒聽見。

是老保姆端了些吃食過來,怕汪鹽餓著。

*

阿秋瞧汪鹽失魂落魄的,只以為年輕新夫妻,分開一小會兒,都惦記著呢。

勸鹽鹽,“不要替他擔心,本來這些酒局就是男人應付的。”

將心比心,汪鹽問阿秋,“按禮,我該去的,對不對?”

她沒有不肯。而是孫施惠攏頭攏尾,大包大攬,全程不要她到場。

拜堂作揖那裏是,酒席又是。

阿秋舀桂圓阿膠燉得湯羹給鹽鹽,要她趁熱吃,“按禮,新娘子就在房裏。”

那是老禮。可是還有生意上的禮,孫施惠結婚了,多少磨不開一些相交的來往,人家甚至帶著太太過來的。哦,結果連個新娘子面都沒會到。

汪鹽想到這,面上已經有松動了。端起那晚湯羹,也只嫌甜,膩得難入口的甜。

其實她不需要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阿秋還在邊上幫她布菜,因著廚房那頭全線占著,未必鹽鹽投口的都有,“施惠只提醒我,你不能吃山藥。這才急急忙忙揀了幾樣菜。”

汪鹽這時候已經換下了上午行禮的秀禾服。自己房裏,她穿得簡單,只臉上的妝,這麽久了,還是那樣的服帖,人比花嬌。

她其實還不大餓,也知道阿秋忙活了一天,要阿秋和她一起吃點。

再問到小北京,得知今天施惠也請了她女兒女婿,孩子跟著他爹媽一起在前面吃喜酒呢。

汪鹽只點頭,嘴裏道:“他想得還周到。”

阿秋附和,這一點她是無比認可的。說施惠別看著臭屁哄哄的,做事滴水不漏。“這一點比他爺爺、爸爸都強。”

汪鹽一直好奇,“他爸爸是個怎麽樣的人?”

“怎麽樣?招貓逗狗唄,看瑯華就知道了。”阿秋說,不然怎麽會招惹到那些女人。

活活把孫家的氣數敗盡了。說到孫施惠的生母,阿秋百般有色眼鏡,說肯定不是個好皮料,不然能帶著個女兒跟了金錫。養到六七歲的兒子,說不要就不要了。

空難事故出了,那女的是直等到金錫六七過去了,塵歸塵土歸土地上門要見孫開祥。

阿秋樸素的認知觀念裏,說那女的就是想訛孫家。

當然,施惠的身世沒有任何蹊蹺,他就是孫家的血脈。

“真真一本爛賬,也得虧回來了。不然跟著那個媽,能有什麽出路。也好在領回來的早,再晚幾年呀,更是不服管教,也養不熟了。”

就這樣,也不算養得熟。阿秋說,祖孫倆比爺倆還倔呢。

外人只當施惠等著老爺子咽氣呢。

實則,阿秋自己領大的孩子,她頂清楚。施惠吃虧就在嘴上,打小在這幽僻的院子裏圈養著,能有好性情就怪了。

小時候,孩子一不如意,孫開祥就板子、棍子的。

為了個吃飯吧唧嘴,施惠沒少挨老爺子的手板和耳光。因為孫開祥覺得施惠是由那女人養壞了,才這樣沒有一點家教。

“考高中那年,爺爺有心想把他送到你爸爸班上去。可是你爺爺那年又得了病,到了,老爺子都沒張得開這口。兩個老的一輩子的交情,你爺爺又等同救過施惠的命,孫開祥帶著施惠去吊唁,臭小子也百般不情願。回來的晚上,老爺子就要施惠第二天代替他去送殯,平輩不能去。他想施惠記著汪家的恩……”

“施惠嘴上說著不肯,第二天一早說去同學那裏玩,爺爺也拿他沒轍。可是,後來開車的老姚告訴我,施惠要了車,一路去了殯儀館。”

隔著一條河,他在那站了好久好久。

再要老姚原路回頭。還不肯告訴爺爺。

老姚和阿秋一樣,知道老爺子的脾氣,施惠不肯說,他們也不敢多嘴。萬一說錯了,又是一頓打。

其實阿秋和老姚都明朗,那天,就是汪家爺爺出殯。

施惠是去送殯的。以他固執不肯配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