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家家雨(22)

雞湯是用電紫砂盅燉得, 剝了皮的程度上,還撇去了浮油。

浮油卻沒有倒掉,而是份外盛在一個熱盅裏。倘若鹽鹽愛這一口油, 再兌一匙進去。

阿秋說還不清楚鹽鹽的口味,這樣弄,保險些。而孫施惠,阿秋是知道的, 他一向只喝湯, 不吃料的。

這個點了,阿秋還摸黑送過來。汪鹽在明間沙發邊,請阿秋快坐。

她其實沒什麽胃口喝湯, 但聽說是孫施惠囑咐的,阿秋還補充道:“你不要怪他告訴我你們在馮家的事呀, ”老保姆說著,還望望外頭,生怕誰來了聽著了,“他也是懊悔,心疼你。”

“他這麽多年,沒個媽,身邊也沒個姊妹。女人的那些事,他曉得多少啊?你還指望瑯華去跟他講,女人來了潮不能碰涼水?瑯華頭一個就是反骨頭。”

汪鹽不禁笑了, 想起她小時候第一面見瑯華就是, 瑯華貶斥著父親重男輕女, 笑話孫施惠沒爹沒媽了。

那時候宋阿婆就要瑯華輕聲些, 給你爸爸聽到了不得了。

汪鹽有心招待宋阿婆一下, 這個點也不好喝濃茶, 就泡了點飯後普洱。再問小北京睡了沒,宋阿婆這樣出來不要緊?

說著從準備好的櫃子裏拾出幾馬甲袋的吃食來,都是給小北京的。“您下午才過來,我也叫外賣買的匆忙,全是些孩子的零嘴,宋阿婆您挑挑看,或者哪些小孩不能吃的,您告訴我一下。下次就不買了。”

阿秋連連搖頭,說不好這樣子的,她是來做事的。“小孩是一時撂不開手,施惠才肯我帶過來的。”

汪鹽頷首也溫和,“這些就是他讓我準備的。”

阿秋頂了解有個人,拆穿鹽鹽,“不可能,他能給錢的事絕不會辦到這麽體恤。”

二人相約一笑,汪鹽也沒所謂,全要宋阿婆拿著,說於情於理她也該給小孩一點見面禮。

阿秋誠懇,說施惠提前已經打點過了,錢方面。

“他是他的,我是我的。”汪鹽依舊還記著小時候來孫家,宋阿婆待她的好,更多的是實誠。

阿秋感恩,也要汪鹽不要喊她阿婆,隨施惠那樣,直接喊名字吧。“既然結了婚,那就是女東家了。”

“你不要也要。再有,”老保姆提醒鹽鹽,“這家裏進進出出的人,免不得拜高踩低的。你仁善那也要關起門來,用人用事就該有個起碼的章法,理歸理法歸法,拿錢的活,幹不好就要由說。我也不能免賬。”

阿秋說,必要時候就得擺擺新太太的譜,不然任人拿捏。

外頭,施惠要在市面上走,面子裏子的,總要顧到的。“生意人家就這樣。”

汪鹽從善如流,認真點頭。幹脆現學現賣也立竿見影,“那麽,您更該拿著這些了。說什麽,也不好駁我這個新太太的面子,是不是?”

臥房裏的人出來,正巧只聽到這一句。懶懶散散的聲音,笑話汪鹽,“孫太太好大的譜啊。”

孫施惠一身黑色緄著邊的綢質睡衣睡褲,頭發也濕漉漉的,他一邊揩著,一邊走過來。

阿秋只當他剛洗完澡。汪鹽也懶得拆穿他,洗完再去洗的狼狽。

湯還在幾案上,阿秋催著汪鹽喝,調味的鹽也是分開帶過來的。“你自己看著添鹽呀,鹽鹽。”

某人聽到這一句,莫名戳到他笑點了,“鹽鹽添鹽。”

盛湯的阿秋才不買賬他這些嬉皮笑臉,轉頭就問他,“你額要來一碗啊?”

孫施惠搖頭,“我不要補。”

阿秋只當他們尋常夫妻,當著鹽鹽的面也打趣施惠,“你也沒幾年了,男人啊,過了三十,純花架子。你要的好,早早地補。兩個人趁早要個孩子,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們孫家帶帶第四代。”

孫施惠聽這話,眼皮撩起來看人,當真一副東家的嘴臉,“阿秋,你老頭老早的沒了,你不能因為你一家之言,就這麽否定全盤呀。”

“還有,老都老了,學壞了。說話拌著私貨呢,嗯?”

阿秋哪裏聽得懂他這話。再問一遍,他喝不喝湯。

不等孫施惠再搖頭,汪鹽先開口了,“施惠,你幫我把這兩塊肉吃了,好不好?”

汪鹽二十年來,都沒這麽春風細雨過。

吆喝他,要麽孫施惠,要麽陰陽怪氣地喊他施惠少爺。這樣嬌滴滴做作地喊他,頭一回。

坐對面沙發上的某人,往地上瞧,能掃一地雞皮疙瘩。

因為她不想吃碗裏這一塊塊的雞肉,又不好拂了阿秋的面子。最緊要的,就是為難某人。阿秋說的,他不吃湯裏的料。

孫施惠喝一口茶幾上的普洱,再不言不語地看對面人,剛才二人床上解散時,汪鹽是狠狠在他臉上推了把。

眼下,他惡趣味地調侃她,“你太瘦了,該多吃點肉。別浪費阿秋的心意。”

汪鹽聞言,湯匙喂湯到嘴裏的樣子,無端添了些忿忿。甚至咬了下湯匙,她端著碗,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