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家家雨(24)

房裏連續幾日鮮切的狐尾百合, 熏香得屋子裏盈盈滿滿的好兆頭:

百年好合。

一瞬裏,汪鹽也只覺得自己像這香氣盈滿的屋子,被充斥, 被填滿。

同時生發的,還有二人齊齊出聲的動靜。

汪鹽羞赧極了,饒是她並不懵懂,然而時間的空白, 比斷篇的酒嚴肅冷酷多了。

多到她此時此境裏, 所有的感官感懷全是新鮮、陌生的。

因為孫施惠。

因為他就從來沒讓她明白過。

渾渾噩噩,她有多討厭這個人,這一刻, 汪鹽就有多狼狽。

狼狽到,明明覺得他們不應該這樣, 可是她似乎比始作俑者還誠實些,誠實地絞著他。

桎梏到孫施惠拿力道極力地想沖散她。

一記記裏,看著她眉眼裏痛楚的起伏,好像他所有的忿忿都平復了。

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汪鹽,”

“汪鹽……”

“汪鹽!”

名字的主人,浮潛般地禁不住,這才浮出水面,換口氣。

孫施惠撥她的臉, 要他看著她, 看著他的行徑, 看著他離她愈來愈近, 進她骨血裏一般。

也來纏吻她, 一時戾氣, 一時繾綣。

猩紅的眼角,一身的酒氣。

任性到頭了。

中式的柱式床,原來也會有那吱呀的動靜。

汪鹽覺得一切都糟糕極了。她搖搖頭,想叫他停下來,可是出口的聲音,已經不成調了,甚至,於顛簸沉湎的人來說,是獎賞是鼓舞,是瘋魔的強心劑。

孫施惠來她唇舌裏,來搜尋她要說的只言片語,未果,看汪鹽懨懨自棄的樣子,便狠心來逗她,“汪鹽……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要姓汪了,水汪汪的汪……”

有人這下什麽顏面都沒了,他再俯首要去質證她。

汪鹽幹脆一腳蹬在他腰上,想他徹底滾開。蹬著借力,她人往上躥了躥,可是濕發粘連,反而自己把自己給牽疼了。

某人看在眼裏,笑著過來安撫她。

他再想進來的時候,汪鹽說什麽都不肯了,回籠的理智咒罵他,無恥且沒有責任心。

孫施惠扽她的腳踝,要她過來。

汪鹽赤忱忱,只拿手微微擋著胸前,繼而冷冷地問他,“你一向這樣的嗎?”

“哪樣?”

她不高興看他,埋怨也失望,她不想說出:你這樣和你父親有什麽兩樣?

下一秒,孫施惠踩著一地的桂圓、紅棗、花生,在床頭櫃裏夠了什麽東西回頭。

汪鹽拿床上的被子掩住自己,沒等身後的孫施惠開口,他衣服裏的手機響了。

前廳的宴席還沒散,他是主人、新郎官,中途離場,說出去,定個癡男怨女的罪名都是輕的了。

手機響過一遍,又一遍。孫施惠俯身過來,一面幫汪鹽拈肩上的濕發,一面想讓她轉過來。

呼吸埋在她頸項處,不期然地,他咬住她。

“你要幫我嗎?”他把一枚東西捏在手裏,像是正名也是示好,“汪鹽……”

半截話被第三遍的響鈴給淹沒了。

孫施惠還是不依不饒汪鹽,後者這才稍稍偏頭過來,不等她開口,他便鉆進她的話匣子裏去。

衣衫狼狽的二人,鬧得一身汗。

汪鹽在縫隙裏勉強換氣,也知會他,“你要鬧得所有人都知道嗎?”

“這不就是結婚的意義嗎?”

汪鹽朝他呸,“孫施惠,你精蟲上腦。”

某人不樂意這個詞,“這比無恥下流可難聽多了。”

汪鹽懶得和他糾纏,才要趕他走的,這回她手機響了,是汪敏行。汪鹽都沒敢接,連忙正色也催促,“你快去呀,我爸都在找你了。”汪鹽急得一鼻子汗。

某人急先鋒裏的慢性子,只問她,也幫她揩汗,“那我怎麽辦?”

汪鹽被被子裏的另一只手,攪得更心煩意亂,只罵人,“孫施惠,你去不去?”

頸項後頭的人這才慢笑一聲,“好。遵命。”

只是,“父債女償。你爸要我去的,我回來……只找你。”

孫施惠把一枚安全套塞到汪鹽手裏,說交給她保管。

而他起身去,身上裏裏外外的衣服都不能穿出去了。他去衛生間沖涼,再赴火場般地速度重換套行頭。

而房裏,貓狗打架都不會比眼下慘烈。

地上全是果殼動靜,被孫施惠踩得噼啪作響。他交代汪鹽,待會叫阿秋來收拾一下。

床上的人依舊好大的脾氣,頭也不回,“你好意思叫阿秋收拾。”

“哦。那等著我回來收拾。”

*

孫施惠去了沒多久,前廳傳來散席前的收梢炮仗聲。

汪鹽從床上下來,一時腳軟,差點摜個跤。她披了睡袍去洗澡。出來,又收拾地板上灑得一地的東西。

同時,床上也是。

被子床笠全亂了,上頭還有些來不及幹的痕跡。汪鹽一時羞憤,全剝了下來。等她把房裏收拾停當,陳茵自個從前廳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