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家雨(14)(第2/4頁)

汪鹽充耳不聞,也朝媽媽道:“你要給我洗到多少歲?你姑娘都結婚了,都有你女婿躺在上頭了,你還要洗?平常爸爸一只襪子你都不肯洗的人。”

陳茵又講究,凡是貼到身子的衣裳床品,她總信不過洗衣機的,都要自己手洗一遍才去漂洗、脫水。

汪鹽一邊動靜,一邊再朝媽媽,“我自己帶回去洗。”

陳茵沒作聲,回頭去給鹽鹽找放四件套的口袋,母女倆配合著往裏頭塞的時候,汪鹽難得朝媽媽低頭認錯的口吻:“媽,我結婚是我自己的事,自己的選擇,我不需要你和我爸去為了我委曲求全什麽,這樣的婚姻我寧願不要。”

陳茵即刻朝她呸,怪她亂講八道的,“我們委曲求全什麽了,你和施惠不也按規矩回來了嘛。他爺爺那頭病著呢,總不能幾夜家裏離著人吧。這是你兩頭的爺爺都沒了,在的話,我也是要你們去看看的。哪家沒個老,你說。”

汪鹽是心裏難過,舍不得父母,也不大喜歡這傳統嫁娶的窠臼。什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陳茵由衷地告訴女兒,“其他都是假的。一輩子活下來,能指望的了的,到頭來只有自己。福氣好點,修個知冷知熱的老來伴和養老送終的兒女。其他什麽姊妹兄弟,全不要指望,鹽鹽,路是你自己選的,我和你爸自然希望你能修個圓滿。”

幸福的定義很廣袤也很縹緲。陳茵說,與其幸福,不如圓滿。

婚姻從來不是唾手可得的,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和你爸爸半輩子下來,你看得到的,你爸凡事遷就我順從我,可不是天然就這樣的。”

要經營,要修煉。這才是婚姻。

等汪鹽從房裏出來,收拾好行李,母女倆面上也轉圜了。

孫施惠從沙發上慢慢起身,琢磨她臉上的情緒,也聽到師母讓他們抓緊回去,外面已經很晚了。

汪鹽沒多大情緒,也沒反對。

只把行李箱推給孫施惠,她去收拾她工作的筆電。

趁著她收拾的空档,孫施惠沉靜地開口,問師母和老師有沒有空過去住一段時間。

陳茵只當施惠在說圓場的話,搖搖頭,說有工夫他們會去看爺爺的。

“我這一向也忙,師母您方便的話,就和老師過去住一段時間吧。一來陪鹽鹽適應適應,她一個人驟然離了父母,心裏總歸不好過;二來,爺爺在家一個人也寂寞,你們過去陪他說說話,聊聊從前也是好的;再有就是,擺酒的廚房師傅過幾天要來家裏,你們在正好幫忙試試菜。”孫施惠說,正式擺酒的日子也得找人算好定下來,這些全是要老輩的人來定。

陳茵再推辭,說哪有新婚頭上,嶽父一家住到女婿家去的。要被人家笑話的。

孫施惠滿不在乎,也繼續誠意邀請,“他們不去住,是因為婆家不請也不樂意。我上頭反正也沒父母和你們意見相左,更沒婆婆和嶽母不對付,你們怕什麽呢。爺爺頂多勒勒我,我房裏的那些事,他想管也力不從心。”

陳茵三發要說不的,孫施惠替他們拿主意,說就住到試菜結束。

“鹽鹽需要適應新環境,您二老也需要適應嫁女的心情。至於我,更要適應……”

邊上遲遲沉默的汪鹽看他一眼,孫施惠緩緩笑意,來回復她,“從前是朋友交,現在是夫妻處。”

他站的地方正好燈下,燈下總有一片黑的。

盲點這個東西,輕易看破,就沒有盲這個字了。

最後,汪敏行折中,要妻子陪鹽鹽去住幾天。也算全了施惠兩頭維護的心意。

深夜,亂糟糟收拾東西再出門。

開車回去的路上,副駕上的汪鹽遲遲沉默,冷不丁地開口,給孫施惠講一段距離他們好遙遠的過去:

三年級開始,學校組織秋遊會。那次還有個作文大會。

他們去桔子園,因為學校統一組織,交的采摘費也是包含摘和嘗的,每個學生可以額外帶兩斤回去。

汪鹽摘了好幾個都是酸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屁股上微微泛黃的,她篤定這個肯定甜。

她墊著腳去摘,遲遲扽不下來,真真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高枝突然一彎,桔子被樹下的女孩摘下來,枝條松脫的力,慣性之下,她也陡然地往後一栽。

桔子滾到邊上開荒輸送灌溉的龍溝,裏面叢生的草,水微微漫過膝蓋。

汪鹽脫鞋赤腳下去,剛摸回自己的桔子,被岸上過來的孫施惠看到,他以為她掉下去了,而邊上的同學都在看笑話似的。

不等他們班的班主任過來,孫施惠撥開那些人,拿一根枝條去牽引她,要汪鹽上來。

結果,她笨得可以,反把孫施惠也拽了下去。

兩個人一齊跌坐在龍溝裏。

孫家人過來接他們,汪鹽哪怕頂著一頭毛毯也還在剝桔子吃,確實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