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頁)

刁玉良幫他蓋被,而後一溜煙兒跑了。他睜開眼,恓惶地盯著帷幔,霍臨風走了,杜仲也走了……

冷桑山下,霍臨風縱馬在前,杜錚在後,主仆二人就此離開不凡宮。“籲!”霍臨風牽韁暫停,回首望著宮門,恨不能穿透千山望見深處的別苑。

杜錚問:“少爺,咱去哪兒?”

去哪兒?城西的將軍府預備多時,如今也該入府了。霍臨風強迫自己回神,走罷,園中那一株玉蘭終究沒等到花開。

揚鞭奔去,不凡宮逐漸遠了,他亦遠了。

城中四通八達,將軍府稍有動靜,大小官們便收到消息。奉丫頭小廝,添車輛馬匹,一窩蜂地登門獻殷勤。誰料,府門緊閉,儼然一副避而不見的態勢。

霍將軍不止沒心思見人,廳廳院院,一草一木,他連瞧都沒瞧。擇一間廂房住下,杜錚研墨,他吊著精神寫了份奏折。

“派人送去長安。”他吩咐。

杜錚問:“少爺不寫份家書?”

霍臨風搖搖頭,寫什麽?自作孽,慘遭所愛拋棄,往昔點滴縈繞心頭,孩兒悲苦難抑……他握筆出神,回神時只見紙上三字:容落雲。

“呆子。”他怔怔地說,“容落雲不與我好了。”

杜錚安慰道:“少爺別難過,他不要你,有的是人要你。”

霍臨風擱下筆:“可我只要他,別的我誰都不要。”起身踱到門邊,看著院中淅瀝的雨,“是我活該,我叫他傷心了。”

意氣風發的少爺何曾這般,杜錚好心疼,再勸不出旁的。“少爺,你吃些東西,睡一覺。”他去鋪床,“事情才發生,也許明天容落雲就消氣了,就與你和好了。”

霍臨風想,真的?容落雲真的會原諒他?

他聽話地登床睡覺,抓救命稻草般,幻想明日容落雲與他和好。

杜錚嘆一聲,搬小凳到門外守著,和在侯府時一樣。他糾結得緊,是祈禱少爺和容落雲重歸於好,還是祈禱他們一刀兩斷?

罷了,明日再看罷。

霍臨風昏睡一天一夜,卯時醒來,雨已經停了。

他梳洗更衣,穿一身箭袖戎裝出了門,縱馬抵達冷桑山下的軍營。營中悄悄,眾兵仍在酣睡,他破開營門闖了進去。

手纏馬鞭,腳踩官靴,紮入營帳揚鞭叫人起床。

霎時間,整片軍營哀嚎遍地,全都屁滾尿流地跑去校場集合。霍臨風登上點兵台,甩出一鞭巨響,聲兒卻輕快:“問個好。”

眾兵急忙行禮:“——拜見霍將軍!”

霍臨風掃視一圈:“來西乾嶺許久,總算和各位兄弟見面了。”行至台邊,雙眸微微眯起,“卯時已至,卻無人晨起操練,按理說應該軍杖二十。”

眾人噤若寒蟬,仿佛立了一大片鵪鶉。

“那就——”他說,“每人軍杖三十,外宿不歸者四十,聚賭者五十,主副帥屍位素餐者六十。”說罷跳下,徒留一眾驚愕。

懶散慣了的臭兵,問:“將軍,為何比軍規多十杖?”

霍臨風逡巡到開口之人,腕子一甩擲出一顆碎石,對方登時爆出慘叫。他敲了人家一顆牙,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將軍耍耍威風。”

大清早的,西乾嶺軍營苦叫連天,引得過路人引頸。

而東邊七八裏,不凡宮安安靜靜,再無杜仲師兄操練喊號。

無名居中,一夜雨水令大缸滿溢,含苞的蓮花已經開了。容落雲醒來,長長一覺過後,所有情緒沉澱腹中,似乎好些了。

他坐起身,忽然想到“杜仲”二字。

梳洗更衣,想到“杜仲”那一張臉面。

紮發戴冠,昨日情形紛至杳來!

天晴了,雨水蒸發了無痕跡,可那人給的傷痕卻無法撫平。他沒有好,他一點都沒好,仍是憤怒,仍是不甘,仍是傷心尤甚!

容落雲折回床邊,軟褥揉搓亂了,俯身輕輕一拽。絲枕滾動,他的目光卻定住,瞧見枕下的那張小箋。

熙熙融融,如今只剩冷冷清清,酸酸甜甜,也變成濃濃苦澀。每看一字,心便絞緊一分,他藏於枕下的寶貝日日偷看,眼下竟不知是真心還是鬼話!

“……我不要了。”他喃喃,而後高聲,“我不要了!”

壓抑一天一夜的痛苦終於爆發,容落雲抽出長劍,將燕子風箏猛地劈碎。然後沖出廳堂,又一劍斬斷竹柄提燈,那動靜驚得喜鵲離巢。

“都不要了……我都不要了……”他念著,奔入院中奮力一揮,盛滿水的大缸瞬間爆裂,紅鯉在碎片中擺尾,蓮花被碾成了花泥。

容落雲提劍奔出,奔入千機堂,一直沖進竹園。

人去樓空,徒留一棵玉蘭做甚?

他三兩下將玉蘭砍斷,掉頭離開,縱身向宮門掠去。

軍營中熱火朝天,除荒草的,洗旗子的,清校場的,全數兵丁無人敢偷懶。霍臨風在帳中處理軍務,面前文簿壘成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