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其六十九(第2/3頁)

常意張了張嘴,沒反駁他嘴裏的貶低,只是震驚他居然直呼皇帝姓名,又更驚訝他和皇上的關系。

陳路平沒想讓她對此有什麽回應,只是說道:“當初我在京城裏,只教了兩個學生。一個是你的這位老師,也就是咱們當今皇上;還有一位就是嚴家的三小姐,嚴倩雲。”

他目光裏透出些懷念。

陳路平倒是坦然極了:“雖然我當時確實是因為貪圖世俗名譽去了京城,但機緣巧合下,教了兩個適合的苗子,也算不虛度了。”

常意說道:“您……教過嚴夫人?”

她的反應比知道陳路平教過皇帝還大些,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陳路平也有些訝然:“你知道她?”

他往前走了一步,直視著沈厭的眼睛,不出所料看見沈厭眼裏毫無波瀾。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是我忘了,你那時還不記事,怕是不記得她了。”

沈厭淡淡道:“我記得,她是我母親。”

屋裏的氣氛凝滯了一瞬,陳路平說道:“她比沈閔鈺有天分,若不是嫁人生子甘願留在後宅,我本想讓她繼承我的衣缽。”

他平靜下來,做回了椅子上,猛灌了一口茶湯,像是回憶般說道:“她和她夫婿那年進了靈山便失去了蹤跡,我放心不下她,托人寄了好幾封信,全部石沉大海。趕上沈閔鈺被貶,新帝徹查,我去了鄉下避風頭。”

“我知道她這樣沒了消息,八成是栽在山溝裏了。那小子造反把周幹沒了,我想了想還是去了一趟靈江,至少得把她帶回去——那時你已經被沈閔鈺帶走了。”

陳路平頓了頓,說道:“長堰村留下不到幾個人,好在還有知道你的人,我還能打聽到你的消息。”

他在架子上拿下一本裝訂好的冊子,常意看了眼,冊子裏的紙參差不齊,顯然不是一個時候的,不出所料就是寧海沛說的那本醫案。

陳路平似是想讓她看一下,只是翻了一頁,又將其蓋上,說道:“並沒什麽可看的,我了解的未必有你的多,他剛被沈閔鈺領走那會,沈閔鈺還找上過我,後面便斷了聯系,我這些年也不過是想試試,能不能找到答案。”

常意說道:“陳先生也不能確定他的身體到底是何種病嗎?”

“倒也不是,我和沈閔鈺之前便有個猜測,只是不好說出來罷了。”陳路平沉思了一會,說道:“我們猜,他在父母遇害那晚,便已經經脈斷絕了。”

“怎麽可能……”

常意皺了皺眉,陳路平說道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但卻一個字也聽不明白,沈厭若是在那晚就斷了脈,怎麽可能活到現在。

她手心的冷汗沁出來,濕潤了掌心。

陳路平也不大確定,慢慢說道:“我問過那些活下來的村民,他們說那晚找到他時,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這本就是個疑點。三個成年人,為何只有他活了下來?他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孩子。”

常意艱難地說道:“或許正是因為是個孩子,才被忽略了。”

“第二便是他臉上突然出現的紋路。”陳路平說道:“他生下來時,我還抱過他,那時可是沒有這些紋路的。但據我猜測,那些東西應當就是他臉上壓制不住、因為倒逆而凸起的紋路吧。”

“那些村民都說不上來具體的模樣,現在,你是唯一一個見過的,聽說你記性不錯,仔細想一想是不是?”

常意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是。”

她記得太清楚,厭的臉上的紋路,確實是有規律的,甚至沈厭現在犯病,也能看得到。

那並不是什麽胎記,只是他不安分的經脈。

“所以,我猜測你的經脈那時已經出了問題,但你體質強橫,即使逆脈居然也活了下來,還活了十幾年,實在是出人意料,我行醫這麽多年,也只看過你一人。”

陳路平看向一言不發的沈厭,說道:“那晚的事你還記得嗎?就算當時不記得了,和常小姐一起山崩那晚,你大概已經記起了所有記憶吧,不然也不會引發山崩。”

常意瞳孔緊縮。

她在陳路平的話裏頓悟了一下——之前那些解釋不通的事情,她突然明白了。

為什麽沈厭那晚上山之後,幾十年從未有過塌方的山突然爆發了山崩。

因為沈厭……在山洞裏,見到了自己父母的屍體,他記起了一切。她筋脈比常人更弱,與習武無緣,而沈厭不一樣,他的經絡怕是在那一刻就已經亂了,神智也會受到經脈的影響。

簡單來說,就是瘋了。

她在山中見到的那個小怪物,是瘋了的他。

沈厭的手緊緊和她十指相扣,常意不知道說些什麽,只能回握住他。

沈厭沉默了片刻,提起了之前從未和常意提過的事情:“我在山頂想起了一些事,之後的事……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