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其六十九

寧海沛原本只想載一個人的想法當場破滅, 心裏微微有點失落,臉上還是掛著一副和平時一樣無所謂的做派,樂呵呵地把這倆小夫妻也帶去了縣裏。

寧海沛一路上是不是瞥一眼沉默的男人, 心裏越發確定這兩人不是普通人。他跟著陳路平,人見過不少,不說常意了, 光看她這相公就一身的兇煞之氣。

而且這男人對他的視線極其敏.感, 他剛看過去一眼,那人就和他對上了視線。

寧海沛和沈厭淡漠的目光對上, 莫名有些心悸發虛。

而且看他眼神,心裏莫名感覺好似被他占得了什麽頭籌,被狠狠炫耀了一番似得。

小娘子的相公這樣兇, 他可不敢再開些什麽玩笑, 一路上倒是相安無事地駛到了長留縣。

寧海沛轉個身收拾韁繩的工夫, 常意就進了鋪子, 他收拾好東西,嘟噥道:“怎麽這麽急?”

陳路平見到他們兩人吃了一驚, 一下子從堂中站了起來,原本坐著的八仙椅拖曳出刺耳的一長道響聲。

陳路平渾然不覺, 只是不自覺地緊皺著眉頭打量他們兩個,準確地說,只是在打量沈厭一個人。

盯了許久, 他摸了摸胡子, 迷惘地說道:“他怎麽醒了?”

他離開桌子, 對一只腳踏過門檻的寧海沛說道:“海沛,把門關了吧,今日不看了。”

寧海沛一手關門, 嘴裏罵罵咧咧道:“你那骨頭再不動動就木了,關個門還要指使我。”

陳路平充耳不聞,走到沈厭面前,想看一看他的脈象。

沈厭淡淡看著他,眼裏並沒有多余的情緒,陳路平甚至都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就被他避了開來,連沈厭的袖子都沒摸到。

陳路平頓悟,他並不信他,也不是來求他看病的,只是在跟著身旁這個少女罷了。

常意拉住了沈厭的手,說道:“本就是來找陳先生幫忙的,陳先生,失禮了。”

陳路平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摸了摸胡子說道:“你這小子,沒人教你,長成這副野蠻模樣,好在娶了個懂禮的小娘子。”

他說完這話,沈厭倒是面色柔和了一點,只不過不是對著他,那點柔和還是對著他家娘子的。

常意說道:“陳先生應該知道我為何而來。”

陳路平晃晃悠悠地做了回去,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沈厭一眼,長籲一口氣,說道:“我本是確定的——現在又不確定了。”

常意說道:“請先生明示。”

陳路平捋了捋胡須,說道:“你問我,我也不好說,這.....我之前在海沛家,看他脈相奇怪,錯位倒逆,皆是死相。怎麽如今又醒了過來——還這樣.....”

陳路平雖然沒把到沈厭的脈,但望他面容唇色,倒像是恢復完全,與正常人無異了。

他臉上的困惑不似作偽,常意抿唇,說道:“先生先替他看看吧。”

常意強制性地把沈厭的手壓在桌子上,陳路平啼笑皆非地在沈厭手腕停留了片刻。

他說道:“果不其然,他這脈,怕是比你還健康點。”

沈厭聽他提起常意的身體狀況,突然開口說道:“先生,她的身體怎麽了?”

陳路平瞪他一眼,說道:“現在倒知道叫我先生了,你還是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你是不是仗著自己犯病這麽久都沒死,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告訴你,這都是回光返照,說不定下一刻就死了!你們倆就比比誰先死吧!”

常意聽到他的話,截住沈厭的話頭問道:“陳先生,您早就在研究他的病了,是嗎?是誰告訴您的,是——那位嗎?”

她本想說皇上二字,但醫館裏還有個其他人在,她意有所指地頷首,總之陳路平是能聽得懂的。

少女話語不重,她進門來一直都是不緩不慢的語氣,但對著陳路平寸步不讓。

陳路平一下子熄了火,齜牙咧嘴地去瞪縮在角落裏不敢出聲的寧海沛:“是這臭小子嘴上沒門把給你透的風吧。”

寧海沛力爭理據道:“是你不仁在先,別怪我不義。”

“屁。”陳路平罵他:“你娘就你這一個孩子,我總不能把她瞞在鼓裏。”

“不是他跟我說的。”

陳路平揮了揮手,對常意說道:“我本也沒想瞞你們什麽,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說而已。”

他瞪了寧海沛一眼,說道:“去,在外頭看著門。”

常意明白了他的意思,跟上他腳步進了內間。

陳路平回頭望了眼沈厭,看著他的臉道:“我幾乎都要認不出來你了,你這臉怕是吸了山魅精氣,和你父母沒有半點相像的樣子。”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遼遠,對常意說道:“你也算得上我半個徒孫。”

他話語裏有點嫌棄:“沈閔鈺當初跟我學習,也就學了個半吊子,沒想到又教出來你這個半吊子的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