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第3/5頁)

這屆狀元是劉基的同鄉。如果沒有朱標提前布置,為了安撫北方學子和北方百姓,這個狀元的腦袋恐怕要成為犧牲品。劉基心中十分悲憤。

但臨上朝看到這一幕,劉基心中的激憤少了許多,腦子變得十分冷靜十分理智。

脾氣最暴躁的皇帝還在那裏丟臉,看來今日這事,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希望今日能親眼見到標兒罵死人。劉基懷揣著美好的期盼,大搖大擺地上朝,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嚇壞不少心中有鬼的人。

劉基這老匹夫已經知道狀元是他老鄉了,怎麽還一點都不害怕?

就算不害怕,你好歹露出點憤怒的神情吧!

朝議開始,爭吵十分激烈。

但中書省的諸位相公有的面無表情,有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就連有人把火往他們處引,都仿佛事不關己,看得人十分火大。

上首處的朱元璋的屁股悄悄挪動到了龍椅一側,和朱標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朱元璋問道:“標兒,第一次上朝,你感覺如何?”

朱標掃了一眼下方,眼眸低垂:“聒噪。”

朱元璋差點笑出聲。

聒噪,確實是朱標對朝議唯一的感覺。

他設想過自己站在朝堂上聽文武官員辯論時的情形。在他的想象中,這應該是緊張的、認真的、充滿著不見血唇槍舌劍的激烈戰場。

當他坐在了這裏,他才發現,底下人的聲音就像是蒼蠅和蚊子一樣嗡嗡嗡,非常難入耳。他聽不進去底下人在說什麽,只看到他們各種誇張的表情。

朱標思考,為什麽他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得出結論,大概是底下這群人的話完全沒有內容,全部都是“感情”。各種沒有證據的戴帽子甩黑鍋拉人下水,不像是朝中棟梁為了解決國家大事而激烈爭論,倒像是一群市井無賴在胡攪蠻纏。

聽聽。他們的話題已經不在了南北榜案上,開始攻擊對方的私生活了。

這個人說,你取了多少房小妾;那個人說,你熱愛華服駿馬肯定收受了不少賄賂……說著說著,連對方父母甚至祖宗十八代都掛在了嘴邊,不少人已經擼起了袖子,仿佛言語爭鋒已經不能表現出他們心中的激烈感情了。

亂糟糟一片。

朱標道:“爹,我想起一首詩。”

朱元璋道:“說。”

朱標慢條斯理地低聲吟誦道:“一窩兩窩三四窩,五窩六窩七八窩。”

朱元璋露出嫌棄的眼神:“你這詩怎麽比你爹我的水平還次?”

朱標看向鬧哄哄的朝堂,聲音逐漸加大:“食盡百姓千鐘粟,鳳凰何少雀何多?”

朝堂頓時鴉雀無聲。

朱元璋朗聲譏笑道:“好,好,好一個‘食盡百姓千鐘粟,鳳凰何少雀何多’!這首詩的題目肯定是《詠麻雀》!”

朱標深呼吸了一下,道:“是《詠麻雀》。”

他站了起來,走下了高台,走到了台階正中央,垂首看著跪在地上,一身淩然正氣的劉三吾。

他又移動視線,看著一個個自述自己道德有多高,絕對無愧於心的其他考官。

這麽多考官,南北都有,只有王亮一人堅持狀告科舉舞弊。

為何?

因為如果定下科舉舞弊,這群人統統逃不開責罰。

可這些人怎麽會全部支持劉三吾呢?劉三吾哪來那麽大本事?

朱標又想了想,明白了原因。

雖然考官中有北人,但各自職位是由學識和聲望來定。北方考官如王亮一樣,都只能成為某一房的閱卷官。

而主考官的權力極大,不僅最後位次由他們定,他們還能去各處搜卷。

雖然試卷糊名,但這只能防君子防不到小人。不少朝代都有主考官偏袒家鄉,取士大半是家鄉人,名次前列更是完全被同鄉霸占的事。

這是潛規則,甚至都不算科考舞弊。

所以,這次要掀起巨大輿論,他們只能一個北人都不取,否則按照科舉潛規則,甚至不算科舉舞弊啊。

這些官員肯定以為主考官只是偏袒家鄉人,偏袒南方士子,沒想到會做得這麽過分,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他們只知道自己閱卷的名單。

直到放榜他們才愕然發現,所錄取之人,居然沒有一個北方士子。事情鬧大,若他們承認,就是瀆職,就是舞弊的共犯。

“這一屆考官除了王學士,就沒有再站出來的了嗎?”朱標問道。

底下跪著的考官心頭一顫。

朱標再次問道:“一個都沒有嗎?”

朝堂仍舊鴉雀無聲。

這時,一位大臣站出來道:“太子殿下,你這是在逼迫他們嗎!”

朱標微笑:“我該感謝你說的是逼迫,而不是我用言語屈打成招嗎?”

那位大臣:“……”

正聽吵架聽得胸中又有火焰要冒出來,差點沒忍住加入戰局的劉基,眼睛猛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