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唯獨常葳有的優點(第3/6頁)

請朝廷徹查!

朱標喝了一口熱水,道:“我只是拋磚引玉,要從這段話中找出問題給他們扣奸臣貪官甚至不忠誠的帽子,能找很多處。爹你肯定看過宋時黨爭,文人們找錯漏扣帽子可是太容易。關鍵是,皇帝站在哪邊,采取誰的看法。只要有一個英明的皇帝,這一切就不會失控。”

朱元璋的眼神變得犀利了一些:“如果皇帝不夠英明,被朝議牽著鼻子走,就是朝堂混亂的開始?”

朱標嘆氣:“對。但這不可避免。”

朱元璋看著面前的炭盆,眼中火光影影綽綽:“是啊。”

父子二人同時沉默了許久,朱元璋收起眼中的鋒芒,繼續癱在椅子上,道:“朝中查了這麽長時間,關於空印案的新朝議又要開始了。你爹我躲不了懶啰。我這就遞折子讓皇上找常遇春去朝上吵架。”

朱元璋已經明白為何此事非要常遇春不可了。因為常遇春也運糧,但他既不用空印提高效率,也不會在路上折損一半糧食。

這不一定是別人真的貪汙了,因為常遇春是用軍隊運糧,沿路還有百姓爭相自願為常遇春開道。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常遇春是大明的官,他可以質疑元朝的官場潛規則;

常遇春是愛民如子的屯田元帥,他可以痛斥糧食“數目對不上”對百姓的危害;

常遇春能做到不空印也不折損太多糧食,他就是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做不到的人指指點點。

常遇春這番“做得到”有其不可復制的緣由?那正好胡攪蠻纏把別人給氣死。

朱元璋做決定後,道:“其實這一席話一開始就是詭辯吧。空印是官場潛規則,但可不只是運糧時才用的潛規則。從南京到地方,大大小小官府無數官員,都習慣先把官印蓋好,然後拿回家慢慢寫公文。這一切,和運糧一點關系都沒有。”

朱標道:“這就是詭辯。這和人不應該吃人,但對方會搬出‘饑荒的時候百姓易子而食難道有罪嗎’的極端例子來辯解。其實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但辯論,本就只是吵架,根本不是講理。而且爹,其實這個最大的漏洞你還沒抓住。”

朱元璋挑眉:“你先別說,我先想想。”

朱元璋冥思苦想了許久,朱標都喝完了一杯熱水,考慮要不要上廁所的時候,他才舒展眉頭,道:“最大的漏洞是上書人本身。”

朱標笑道:“對!”

一個按察使的弟弟,又不是明朝體制內的官員,他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官場潛規則”?他怎麽知道各地糧食運輸折算過半?又怎麽讓皇帝看到這一封上書?

朱元璋又盯著火盆看了一會兒,然後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麽明顯的漏洞,為何標兒說之前,他都沒有想到過?

因為時常會有“民間清流”的上書堆到他的龍案前,所以他已經習慣了嗎?

這也是潛規則嗎?

真的民心和假的民心,只坐在皇宮裏,真是難以分辨啊。

朱元璋不到河水化凍就離開了,只陪著朱標過了一個除夕和初一。

馬秀英這次沒過來。朱元璋說,現在南京人心惶惶,他不能把家屬全都帶走。

朱標說他信了。

他送朱元璋離開之後,回到書房,看了一會兒書,沒看進去。

今年時間過得真快。

洪武四年春耕剛開始不久,朱文正擺了朱標和李文忠一道,跑去捕魚兒海了。

朱標先是為朱文正收拾爛攤子,然後出使高麗,屯兵耽羅島,派人出使倭島,回來時已經秋收,然後繼續收拾爛攤子……

一眨眼,洪武四年就過去了。

現在是洪武五年(1371年),大明建立的第五個年頭。

一個新王朝才剛進入第一個“五年計劃”的收官階段,官場已經顯示出了糜爛。

朝廷中許多官員已經不再把百姓放在心上,而是為自己和家族、家鄉的利益斤斤計較。英武開明的皇帝和他智慧的心腹們陷入官場泥潭,開始懷疑自身那一套規則是否真的不適應一個王朝。

這才是洪武五年啊。

朱標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久久無言。

穿越者的最大的金手指是高屋建瓴的視野。朱標知道,元末明初這個戰亂未息的階段,是華夏改變的契機。一旦大明統治穩固,華夏將再次陷入封建王朝的輪回。

因為華夏的封建體制已經太過完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先進——它有較為完善的更新換代機制,將百姓們的閾值牢牢控制到進一步改革的臨界點上。

這個完善的機制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是百姓們在過得不好的時候,揭竿而起換一個新皇帝新王朝是理所當然的行為。

這就像是一座房子,如果修修補補還能住人,房屋的主人就很難下定決心拆了舊房子建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