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4/6頁)

寫完以後,他瀟灑的甩了甩頭發,拿出自己的私印,而她卻不待父親蓋下去,奶聲奶氣叫著“爸爸我來”“爸爸我來”,搶過私章後,她“啪”一下戳下去。

那一瞬間的成就感和滿足感,讓她挺起了小小的胸膛,仿佛整個發光的世界都是她一個人的。

她的父親,曾經是一個多麽驕傲的人啊,也想讓她成為一個同樣驕傲的姑娘,可她卻活成那樣……衛孟喜想想,就覺著對不住他。

“你怎麽證明是你那死……父親的?”謝依然尖叫著要沖過來,想要撕爛她的嘴,李懷恩緊緊拽住她。

“因為我父親的私章,此刻就在我手裏。”衛孟喜說著,把手從身後拿出來,赫然是一個小木匣子,裏頭是一枚陳舊的印章。

她揚了揚印章底部,“我父親私底下自號‘白木山人’,只有幾位親近的友人知道。但我五歲那年玩鬧時曾打壞他的印章,底部磕出一小塊痕跡,父親就順勢雕刻為‘白術山人’,且一直未曾向其他人展示過。”

那時候,她父親也是有好幾位朋友的,只是後來人走茶涼,文革期間這些書畫作品印章啥的,大家為了明哲保身也都敬而遠之,也就是這兩年時代變了,有些人又開始“明目張膽”的附庸風雅起來。

李奎勇搞不懂知識分子的愛好,直接粗著嗓子說:“老張你給看看,是不是這樣?”

不知道是哪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找來一把放大鏡給他。

張勁松仔細看了看,又遞給李懷恩的父親看,這也是位玩家,接著又是身邊的人輪流看,無論是著墨深度還是雕刻痕跡,跟其它幾個字確實不一樣。

當然,一般人也很難注意到這點,因為差異微乎其微,但世上的事就怕有人提,一提原本沒人注意的事就會被無限放大。

再加上剛才裝逼裝得飛起的謝鼎,現在忽然偃旗息鼓,兩只枯黃的眼珠子還亂轉,這不明擺著的事嘛?

有人提議,蓋幾個試試。

於是,張勁松找來一張白紙,戳了幾個章子,全方位比對,所有人不得不嘆口氣——這他娘的跟贗品上的不能說毫無關系,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衛孟喜當然不會讓人把“偽造大師贗品”的帽子戴父親頭上,她淡淡地說:“家父寫這幅字的初衷只是一時興起,臨摹完後也未曾向外人展示過,更未曾轉賣贈與任何人,未涉及任何金錢交易,所以這壓根就不是什麽贗品,而是我父親的私人作品!”

她明明很單薄,可她的聲音卻有股振聾發聵的力量,這一刻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她並不是要爭這幅畫,而是要替父親正名,拿回本屬於父親的私人物品。

本只是私人怡情的東西,被不相幹的人偷偷拿出來炫耀,偽裝成大師作品裝逼,成功了有面子的是他,因為不會有人知道真正的作者是誰。一旦失敗了,那也是作者身敗名裂,是作者造的假……這其實是知識分子最在意的臉面被打得啪啪響,而他的女兒現在做的,就是替他找回尊嚴!

這樣的人,怎能讓人不欽佩呢?

前頭十年裏,很多書畫文物淪落他人之手,可真正有子孫後人上心去找尋的有幾件?能找回的又有幾件?

衛孟喜任由淚水滑落,兩輩子父女緣淺,這就當她這不孝女為父親做的一點小事吧,希望父親走也走得清清白白。

“現在,可以把我父親的私人物品歸還與我了嗎?”

張勁松小心翼翼卷起來,雙手奉上,衛孟喜雙手接過,就像捧著的是父親。當年父親得的是傳染病,街道不許久留,遺體直接就給拉去火化了,等她回家,沒見上人,而只是接到母親遞來的一個木匣子。

當年她太小,不知道那就是父親。

她與父親的緣分,居然是那麽淺,那麽淡,風一吹,就什麽也沒了,仿佛世界上沒有存在過衛衡這個人,仿佛他不是她的父親。

於是,她趕緊將卷軸貼心口上,穩穩的抱住,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風一大,就會再一次失去父親。

也不知道是誰帶頭鼓掌,餐廳裏自發的響起掌聲,此起彼伏,全都是在鼓勵她這個失去父親的女同志。無論她美醜,胖瘦,貧富,她現在只是一個失去父親的女兒,只是一個努力替父親找回尊嚴的女兒。

鬧了這麽一出,奇跡的是酒席並未散去,畢竟李張二人還在那兒坐鎮,衛孟喜全程都是有理有據的要說法,也並未大哭大鬧,而謝鼎早如喪家之犬灰溜溜的跑了。

沒有雙方聲嘶力竭面紅耳赤的爭吵,場面人自有辦法圓回去。衛孟喜為了表示對李家的歉意,也不好立馬就拍屁股走人,又坐回原位。

衛東幾個早就吃飽出去瘋玩兒了,根花衛紅一左一右看著小呦呦,主要是李茉莉在抱著她。剛才衛孟喜能放心的上去,其實就是看見李茉莉把孩子抱過去,雖然不能成為朋友,但她的人品沒有大的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