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一夜, 衛孟喜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夢裏,她掛在胸前的戒指微微發熱,不燙, 卻讓她整個人像發燒一般, 同時她還看見一個男人的背影,穿米白色西裝, 戴同色費多拉軟呢帽,她大喊“爹爹”,想要追上去。

她想問問他,為什麽這麽多年都不回來看看她。

她還想問他, 這麽多年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 她每年偷偷給他燒的錢和衣裳都收到沒。

可是,一緊張,她居然張不開嘴, 只能眼巴巴望著那個背影越走越遠。

就在她失語痛哭的一瞬間,那個人卻又回首, 他戴著墨鏡, 看不清臉, 但拄拐的右手卻缺了一根食指, 齊根沒了的。

衛孟喜大驚, 這個人不是她的父親衛衡, 父親十指細長, 跟他人一樣給人“玉樹臨風”的感覺, 每當撥浪鼓和丁丁糖的聲音在胡同口響起,她就拽著那根食指撒嬌。

這個人不是她最後一次看見的父親, 但她又有種莫名的熟悉, 似乎是在哪兒見過?

醒來以後, 衛孟喜就一直在回想,到底是什麽時候見過一個缺了右手食指的男人。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上輩子現實裏見過的,不然她一定會記得,倒像是在幻境裏見過。

可那些幻境,她一直以為不是真實的,更像她死後飄在半空的見聞。

想不通,衛孟喜只能暫時丟開,接下來兩天,她的快餐生意都很好。

雖然忙起來的時候人都快忙飛了,但固定的點就那個把小時,其他時候悠哉哉的買買菜,擇菜洗菜切菜炒菜,一共也就四菜一湯,跟以前開飯店一整天站液化氣罐旁拎鍋顛勺的比起來,壓根不是事兒。

她現在的客戶已經基本固定了,因為做的好吃,價格便宜,還好說話,每天她快餐車還沒到後門呢,已經有人在那兒排隊了。

當然,衛孟喜肯定是故意在後門賣的,因為那兒正對著嚴老三家的小飯館唄。

她不是軟柿子,既然你笑我生意不好,那我就搬你眼皮下面,“不好”給你看看。

反正,多的是人聞到香味兒就不願去嚴家了,地兒是大家公用的,你趕不走我,我卻能讓你不舒坦。

劉紅菊氣的肝兒疼,只能每天望著她的好生意望洋興嘆,早知道她也賣快餐算了。每天就固定炒那麽幾個菜,又輕松,來錢又快。

當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收錢的時候太快太累,她這腦子是轉不過來的,就是看著衛孟喜做她都眼花繚亂。一會兒找錢一會兒打飯,哪有時間來細算?

看不出來,這女人還有兩下子。

衛孟喜可沒時間管她怎麽想的,快餐生意步上正軌後,她就尋思著,總吃豬肉雞肉也會膩,要不做魚肉?

雖然石蘭省是內陸省份,但也還是有一個很大的淡水湖以及無數個水庫能養魚的,以前大集體時代是沒人敢搞這些,但現在不一樣了,老百姓漸漸手頭寬裕,想改善夥食,吃點兒新鮮的,自然就有人賣。

可衛孟喜在市區跑了幾十趟,也沒見過一個賣魚的,後來打聽才知道,買魚要到省城去。

書城市啊,就是當時母子幾個逃難來,在班車站戰戰兢兢歇了一晚的地方。

說實在的,那個地方上輩子衛孟喜也沒去過幾次,她的飯店都開在金水礦和紅星縣,省城因為她曾經覺著市場飽和了,考察過幾次還是沒開過去,再加上那猶如喪家之犬的一晚,她不大想去。

“魚魚,香香。”小呦呦忽然口水滴答的走過來,抱著媽媽大腿撒嬌。

衛孟喜一愣,這孩子難道是還記著吃席時候的紅燒鯉魚?她怕魚刺多,只給她喂了一丟丟,恐怕連味道都沒嘗出來,咋還惦記上了呢?當然,在菜花溝吃過那一次,衛孟喜自己都忘記了。

根花小聲說,“是姨姨家吃魚,妹乖乖的啊,咱不饞。”嘴裏說著不饞,可嘴角卻難過的流下淚水。

這東西以前沒吃過也就罷了,一旦吃過,那鮮美就是足以記一輩子的。

原來是隔壁李秀珍家,正在做魚呢。一條成年人巴掌大的鯉魚,肚子圓鼓鼓的,聽說是小秋芳在河邊撿到的,撿到的時候還是活的。

小秋芳這孩子的運氣可不是一般好,自從搬來窩棚區這一個多月,光衛孟喜聽說的撿到的東西已經不下七八次了,有的時候是鋼筆,有的時候是筆記本,還有各種糖票肉票糧票的,這次居然是一條魚。

要知道,金水礦附近沒河,最近的河流都在金水村那邊,大人翻山越嶺過去好像沒多遠,可那是走小路,大路怎麽也得個把小時,更何況是一個兩歲的孩子去翻山越嶺……還撿到魚,衛孟喜心裏總覺著哪裏怪怪的。

但她也不會多事到去嚼舌根,她可是看過不少錦鯉文的,說不定小秋芳也是錦鯉附體呢?

反正只要別威脅到她的利益,她都不會阻撓別人的“大好前途”,只是以後得讓呦呦少跟她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