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建築材料, 是衛孟喜自己跑了很多個地方,貨比三家,一塊一塊的挑, 一米一米的選, 再一兜一兜扛回來的。

工人是早就請好的,昨天已經來看過, 說是基本都夠用了,如果中途有缺的她再跑跑,只要不下雨,三天就能蓋出像樣的小房子來。

這裏的窩棚也不是誰家都蓋得起的, 還有很多煤嫂們拿不出蓋窩棚的錢, 至今還租住在山背後的金水村呢。

所以,建築材料偶有丟失也是有的,衛孟喜看得很緊, 白天派幾個孩子守著,晚上睡覺也很警醒, 就怕出個岔子。

所以, 當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停在面前的時候, 她來不及看是哪個缺德鬼, 趕緊說:“同志你車輪壓我材料上了, 麻煩挪一挪。”

這是一卷嶄新的加厚的塑料布, 蓋屋頂上能防水, 不然下頭的稻草沒多久就要腐壞, 垮塌後可是有生命危險的。

車輪動了動,挪開了。

衛孟喜趕緊彎腰拍了拍塑料布上的灰。這自行車可真新啊, 車軲轆還能當鏡子照呢, 她在城裏來回跑這段時間, 深切意識到交通工具的重要性,要是自己也能有一輛自行車,說不定房子都早蓋起來了。

“你就是那誰?”自行車上的是個漂亮的瓜子臉姑娘,二十四五歲,細眉大眼櫻桃小嘴,一身淡藍色印白花的連衣裙,既洋氣又漂亮。

衛孟喜知道,她就是李莫愁,哦不,李茉莉。其實倆人上輩子也不算完全無交集,她的小飯館被人舉報無證經營,治安隊和市場交管局的要來拆她飯館,是李茉莉出面擺平的。

當時衛孟喜想要感謝她,但她避而不見,這是第一次。

第二次,是根花在學校裏被人冤枉偷錢,她以一名教師的名譽擔保孩子不是這種人,最後還逼得對方公開道歉。

當時的衛孟喜感動得都不知道說什麽了,久違的感受到這世界的善意,再一次登門道謝,被拒之門外。

所以,從頭到尾,她雖然知道礦上有這麽個風雲人物,但幾十年裏居然一次正面接觸都沒有。

知道了她和陸廣全的“愛恨情仇”之後,衛孟喜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忽然就茅塞頓開——人家只是內心愧疚而對陸廣全的孩子做彌補,僅此而已。

“喂,你聽見沒?”早在衛孟喜剛來的第一天,就有人悄悄把消息報給李茉莉了,不過她一直沒放心上,尋思這頂多就是個平平無奇的村姑吧,陸廣全那樣的渣男也就配那樣的二婚妻。

後來也有人給她形容過,陸廣全這次的老婆土裏土氣,穿著還不如後山窩棚區的煤嫂,好友在人事科,專管人事档案,她偷偷給看過,說這女人是個文盲,還是二婚,跟前夫有倆孩子……

頓時,她覺著自己被侮辱了。

陸廣全那個渣男,憑啥自己這樣的看不上?他要是找個勝過自己的,她心服口服,可這樣土氣的文盲二婚女人,她憑啥?這讓整個金水礦的人看在眼裏,不就是說她李茉莉比不上個村姑嗎?

這不,氣沖沖就來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來幹啥,大概就是心裏咽不下那口氣吧。

衛孟喜起身,平靜地看過去,“第一,我不叫喂;第二,身為一名人民教師,你連基本的尊重人的素養都沒有嗎?”

李茉莉頓了頓,“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我不認識,只知道大名鼎鼎的李莫愁。”衛孟喜奉行的就是,你不尊重我,我也不會給你臉。

李茉莉的臉瞬間就黑了,她最恨的就是這個外號,因為這三個字,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她在自降身份願意當後媽的時候居然連續兩次沒被陸廣全看上。

她居然比不上這個村婦,這是她的驕傲所不允許的。

衛孟喜其實很理解她的挫敗感,也很想告訴她,一個女人優不優秀不是由她身旁的男人來定義的,更輪不著男人的現任來定義,她目前已經很優秀了,何必耿耿於懷一個追不上的男人呢?

但這個誤區,別人拉是拉不出來的,得靠她自個兒想通。上輩子是不知內情,如果陸廣全的死亡真的是李家打擊報復帶來的間接後果,那她真的對這個女人喜歡不起來。

就因為自己單戀不成功,就要把人打壓到塵埃裏?那李家的家風可真不怎麽樣。

“說吧,什麽事,我還忙著呢。”

李茉莉就像看不懂別人臉色,“你孩子多大了還喝奶粉?”

看來陸廣全找奶瓶要麽是通過她,要麽是她身邊的人。

“喏,快一歲。”小呦呦聽見媽媽說她,興奮地搓手手,跌跌撞撞想要過去,卻被腰上的繩子拴住。

沒人幫忙看孩子,衛孟喜又怕她亂走亂爬不安全,幹脆就在枇杷樹上拴根繩子,系她腰上,不影響小範圍活動,但不能走遠。

李茉莉討厭孩子,尤其是臟兮兮的農村孩子,壓根就看也不看,捂著鼻子說:“麻煩你警告他一聲,別到處找奶粉,有人已經盯上他這種奢靡享樂主義做派了,別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