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衛孟喜心頭一跳, 陸廣全又加班去了?這家夥到底要不要這麽拼,別的男人好容易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怎麽也得請幾天假吧?

他倒好, 除了帶他們住招待所那天, 居然一分鐘假沒請,還加班!

後世的996算啥, 他這是全天二十四小時在線,只要礦井需要他,他隨時都能到崗,資本家都能感動哭了他!

孩子裝病攔得住昨天, 卻還是擋不住他今天下井。衛孟喜心頭是又急又氣, 又不知道怎麽說,額頭都開始冒汗了。

“醒啦?你家小陸可真勤快,我都說了我家那口子回來會挑, 他偏不聽,把我仨水缸都給挑滿了。”

劉桂花不無贊嘆的說, “你們甭跟我客氣, 大家都是來討口吃的, 你們多在我這兒住幾天咋了?他還把你們睡過的鋪蓋全給洗了呢。”

陸廣全這是覺著, 自己妻兒住在劉桂花家, 又受她的恩惠, 心裏過意不去, 又是挑水又是洗刷的。

“他沒下井?”

“沒下。”

這就好, 一直繃著的弦松了,衛孟喜才發現自己後背也在出汗。

“哎喲小衛, 你臉咋這麽紅, 別是發燒了吧?”

衛孟喜摸了摸腦門, 確實燙手,不提還好,一提感覺渾身酸痛頭昏腦漲,後背黏膩的全是汗。

“趕緊躺會兒去,娃我幫你喂,這麽多天忙得腳不沾地,可把自己累壞了吧……”劉桂花嘟囔著,把小呦呦抱出去把屎把尿。

幸好這孩子沒以前怕生了,見是每天笑眯眯的姨姨,就揉著大眼睛,將壓得卷翹的小腦袋靠在她懷裏,乖兮兮的噓噓。

“喲,尿布都沒濕,真乖。”劉桂花本以為睡了十個鐘頭的小娃娃,怎麽說尿布也得成“炸彈”了,可她摸了摸小呦呦的,居然幹爽得很。

別人家周歲的孩子大多數在夜裏是不會有意識憋尿的,但呦呦就會。衛孟喜也疑惑過,這娃就像懂事似的,知道不給媽媽添麻煩,要拉要尿都是要把媽媽哼唧醒,白天更不用說,她一哼唧,媽媽就知道是大是小。

把孩子收拾好,又給她泡上奶粉,劉桂花一面嘟囔“這娃命真好能有奶粉喝”,一面給衛孟喜熬了一碗姜湯。“我看你這就是傷風,先喝點姜湯試試,要還沒好再去衛生所。”

在這個淳樸的年代,這麽不求回報對她的人,衛孟喜很感激,一飲而盡後覺著不僅身上燙,連胃裏也燙起來。

迷迷糊糊躺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冰涼的大手落她腦門上,衛孟喜愛極了這股爽意,下意識就挨過去,貪心的蹭了蹭,就像夏天的冰西瓜,吃之前抱懷裏不撒手。

陸廣全怔了怔,面色很快恢復,“麻煩嫂子幫我看著點,我去請大夫。”

而衛孟喜就像一個沙漠裏行走了很久的人,忽然看見水源怎麽可能輕易放過,直接就一把拉住那“冰西瓜”,“不許走。”

她早病迷糊了,哪裏知道自己在幹啥,可劉桂花卻捂著嘴笑,這小倆口真膩歪……還貼心地抱走孩子,把空間留給他們。

陸廣全卻沒聽她的,抽手去盆裏擰了一塊濕毛巾,給她蓋腦門上,眼看著沒多久毛巾都給捂熱了,就皺眉。

都說輕易不生病的人生起病來最兇險,衛孟喜就是這樣的。自從重生回來,她每天忙裏忙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本以為來到金水礦終於能休息幾天,結果又是買東買西的準備蓋窩棚,又要想辦法讓他避開意外,就是鐵打的也要累倒了。

之所以還能一直撐著,一是年輕,二是心裏有口氣,不能讓陸廣全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想到這個,她忽然就驚醒過來,“不要去上班。”

聲音嘶啞得陸廣全再次皺眉,小聲問:“大夫,這真的不需要去住院嗎?”

“不用,就普通感冒,幹嘛花那錢。”這年代的醫生拿的都是死工資,奉行的都是用最少的錢治好病。

送走礦醫院的出診大夫,陸廣全又來到床邊,就見妻子已經醒了,正幽幽的看著他。大眼睛裏滿是迷茫,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現在哪兒,“好點沒?”

“嗯。”

他又遞過一杯水,攙著她喝下去,兩人相對無言。

“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你們班吊籠出事了。”

所以是被噩夢嚇醒的?陸廣全抿了抿嘴角,“要講科學。”

衛孟喜決定還是把吊籠有問題和局部冒頂的事告訴他,雖然她靠生病把他強留下了,但萬一被困在井下的是其他人呢?任何一個煤礦工人,都是家裏的頂梁柱,都是一條人命。

結果,換來的卻是男人的不以為然。畢竟,吊籠每天都有專班工人檢查維修,他們現在掘進的6號井也是結構最穩定的,不可能冒頂。

衛孟喜見說不通,也懶得理他,心想待會兒不行就去找李茉莉試試,她的父親是礦長,安全生產是頭等大事,哪怕不信也會讓人再多檢查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