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7頁)

倆人穿上就不想脫下來了。

衛孟喜的牙是咬了又咬,一雙29塊,兩雙就是58塊,夠一個煤礦工人掙兩三個月的。

售貨員看出她的掙紮,趕緊又說:“反正是四胞胎,腳也一樣大,那就買一雙吧,姐倆換著穿,好不好?”

衛紅根花點頭如搗蒜,她們也知道小皮鞋很貴很貴,只要能有一雙就行,反正她們一定會像寶貝那樣好好愛惜,一定會保證穿到她們長大的。

衛孟喜忽然腦子一激靈,她想起來了,上輩子姐倆的矛盾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就是她沒錢,六一節只給買了一條小裙子,說好換著穿,可到了六一節那天,倆人都要參加文藝匯演,衛紅先上,因為沒有及時把裙子換下來,導致根花沒有裙子穿,上不了台,只能眼巴巴看著同學們翩翩起舞、得到贊譽。

在當時的衛孟喜看來這是小事,不就表演個節目嘛,這次不上下次上不就行了?卻忘了那是小學階段最後一個兒童節,為了表演根花準備了好久好久。

對於孩子來說,這就是她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她們在意的並不一定是裙子,而是穿上裙子那一刻得到的關注與贊譽。

那是孩子的尊嚴。

衛孟喜當即冷靜下來,“你要便宜點,我兩雙都要,不便宜就算了,我都不要了。”要麽都有,要麽都沒有。

於是,女孩們又眼巴巴看著售貨員,那個祈求的渴望的小眼神喲。

“那27吧,不能再少了。”

衛孟喜又不是沒見過市面,這種皮質不怎麽樣,巴掌大一小雙,成本頂多十五,“這樣吧,我也不會讓你交不了賬,兩雙給你三十二塊怎麽樣?”

從29一雙砍到16一雙,這大刀可真夠狠的啊。

售貨員當然不願賣,還一連翻了幾個白眼。衛孟喜也沒多說,就給他們一人買了雙膠鞋,雖然比不上皮鞋好看,但也是她們人生中第一次穿屬於自己的新鞋子,哪裏還會不高興呢?

她們還覺著,不是媽媽不買,是售貨員阿姨不賣,媽媽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衛孟喜當然不知道她們咋想的,她心裏在發愁啊,買啥都是以四個大的為主,可小呦呦這幾天正在學走路,也是需要穿鞋的。

可沒滿周歲的孩子,商店裏也沒鞋子賣,唯一的辦法只能是自己給她做了。而要做鞋子,她就得買針線,於是又是一筆花銷……再加上自己也得買雙鞋,買幾條全新幹凈的月經帶,買洗衣服的肥皂,洗頭洗澡的香皂毛巾,上廁所的衛生紙。

生活用品是礦區的剛需,比外頭貴得多得多,就這麽一通買買買,八十塊錢硬生生沒了。

衛孟喜忍著肉疼,趕緊帶他們離開這個搶錢的鬼地方。

回到招待所,崽崽們迫不及待換上新鞋子,就那麽一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綠膠鞋,他們穿上都快不敢走路了,試了一會兒發現走兩步鞋不會壞,這才變成六親不認的步伐。

嘚瑟著,上食堂打了一盆土豆燒雞配米飯,又是香香飽飽的一頓。

陸廣全今天是夜班轉早班,所以要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上地面,衛孟喜開始面臨一個大問題——住哪兒。

招待所一天就是八塊錢,住著心疼,礦工宿舍全是大老爺們住一起,他們不用想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出去租房。

這一天,衛孟喜帶著一串葫蘆娃,出了礦區後門,那裏是一個小山坡,而山腳下,也就與大門隔路相望的地方,搭著一片低矮的窩棚。

每一間也就十二三平米,高度只剛夠成年男子進入,要是個兒高的還得彎腰。墻是黃土坯壘的,屋頂是茅草上蓋一層塑料布,院墻是半人高的一腳就能踹開的籬笆,所以站在門口就能一眼看到底。

衛孟喜卻莫名的熟悉,這就是她曾經住了八年的地方。

窩棚區裏住的都是外地煤嫂,帶著娃娃千裏迢迢來投奔的,礦上的家屬區得行政崗管理崗,且工齡達標的雙職工,才能有機會參與分房,煤嫂們只能在後門外將就。

一開始肯定有人舉報啊,影響單位形象市容市貌啥的,可密密麻麻拖家帶口的,領導也不能真讓人搬走,只好各退一步,可以搭,但限制高度和面積。

但光住在這裏不行,一個男人掙錢也很難養活妻兒幾個,於是有的煤嫂就開始做點小買賣,主要以小飯館酒館為主,當然也有賣服裝的,賣生活用品的,賣菜的,甚至開黑旅館的,漸漸居然小有規模,成了遠近聞名的黑市聚集地。

現在的政策對做小買賣的還沒一個清晰界定,到底是投機倒把還是合法合理,礦務局和金水礦領導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打眼看去,小飯館裏支兩三張小桌子,已經有歇班的煤礦工人坐著喝酒了。

這條“街”也就百來米長,衛孟喜走了一圈發現空地很多,因為來得早嘛,煤嫂還不多,上輩子她開小飯館的地方現在還是一片空地,堆著些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