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3/6頁)

瀟瀟細雨潤濕空氣,婚姻登記處門前風雨蕭條,零散行人撐傘走在路上,周遭靜謐得像一幅定格動畫。

進調解室之前,顧漸將行李箱和八分托付給了宋律師,掏出手機給宋律師發信息詢問位置。

程希覺走出寬敞的門廳,伸手接過助理遞來的黑傘撐開,目視前方漫天雨幕,“你的行李和八分送到我在市區的私宅了,我程希覺總不能讓前妻睡大街。”

顧漸垂下眼,鞋尖輕輕踩著台階上的水跡,悶著不說話。

程希覺單手頓了頓襯衣領,保持一貫高雅風度,“現在能告訴我你這麽著急離婚的理由麽?”

顧漸別開頭,盯著屋檐滴答滴答跌下的雨滴,“在調解室我說得很清楚了。”

程希覺定定看幾秒他冷漠恬淡的側臉,收回目光含笑說道:“不過是離婚而已,你仍是顧仁郁的兒子,市區的私宅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頓一下,他含著譏誚說:“放心,我不會去糾纏你的。”

顧漸雙手利索拉上外套的兜帽,踏著台階走進蒙蒙雨幕,冷清的街道淪為褪色的水墨背景,他走得不急,慢慢悠悠地踱步,漆黑的衣服顯出肩膀瘦削單薄。

程希覺瞥一眼身旁的助理,下顎一擡,示意追上去送把傘給顧漸。

他是一個習慣贏的人,和顧漸坦露心跡那段話純屬演技精湛,並不是他被迫成為程家的奴隸,而是他逆風起勢駕馭這艘巨艦,他不但贏,而且贏得體面漂亮,讓別人甘之若飴的臣服。

調解室裏顧漸回答並不了解程希覺性情,有說謊的嫌疑,否則他怎麽能突然把住命脈,確定程希覺答案不會是喜歡,因為那樣就輸的一敗塗地。

程希覺是不會認輸的人。

*

顧漸回到引力公司的辦公室,拉開椅子仰靠下去,闔眼休息一陣,掀起筆記本寫辭呈,順手在手機上刷租賃信息。

引力和程希覺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他肚子很快會挺起來,時常反胃孕吐,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近一年半載工作是不太可能了。

以前他過一天算一天,沒什麽物質欲望,花銷很少,不用考慮錢,現在想留下肚子裏的娃,就要認真考慮以後該怎麽辦。

沒錢成了大問題。

顧漸點開手機裏的存款余額,看了兩遍,確信只有那麽點錢,屏幕一鎖,姿態更松弛地靠著皮椅,低頭不禁自嘲的發笑。

他從來沒有為錢擔憂過,家境不算大富大貴,可書香門第還是有點祖上資產,那時候他唱歌寫歌都能賺錢,十年前一首歌版權就能賣到三百萬,現在他把自己賣了也就這個錢。

顧漸手指敲著手機屏,沒錢只能再出來賣藝了,PTSD又死不了人,最多讓他恐懼得夜不能寐,幻聽幻視,脾氣暴躁,想死很難。

宋良那條短信歷歷在目,不止剝奪了操持天賦的能力,還奪走了對音樂創作的熱愛。

熱愛比操縱天賦更重要。

現在他的年齡應當是創作者的巔峰期,腦子裏卻空無一物,他已經很多年感覺不到任何靈感,任何值得用音樂表達的情緒。

他想寫歌,未必寫得出來,即便寫出來也是毫無靈氣的流水歌,和市面上歌沒什麽不同。

顧漸長腿踩住桌沿,借力滑開椅子,伸手拉開抽屜,想聞聞煙緩解一下煩躁,空蕩蕩抽屜裏不但煙沒了,打火機都沒了。

“……”

打火機去哪兒?

那是顏青迎送給顧漸的禮物,挺貴重的。

想起顏青迎,既然決定要辭職離開余寧,他給顏青迎發條信息,約定晚上一起見面喝一杯。

夜晚的清吧燈光昏暗,抱著吉他的歌手坐在台上低吟淺唱,一角清凈安逸,顏青迎來得很早,點了他們常喝的雞尾酒,易拉罐擺了一大桌。

顧漸來之後掃了眼,給自己點了杯檸檬水。

聽到他辭職的消息,顏青迎習以為常,笑著說:“你早該換工作了,這行不適合你,余寧的工作那麽多,幹什麽都成。”

顧漸撥動杯子裏浮沉的玻璃吸管,“我不打算留在余寧了。”

顏青迎挑眉稍稍驚訝,“你要去哪兒?歸隱田園?”

“錢塘市吧。”

歸隱田園不可能,顧漸要定期做孕檢,他狀況特殊,不能距離繁華都市圈太遠,余寧附近的錢塘市是個好去處,青山綠水環境清凈,消費也不高,挺適合他養胎。

顏青迎拉開易拉罐,伸手遞給他,“錢塘挺好的,我姑姑有座民宿小院在錢塘,她出國之後托我照顧,我沒時間經營就關了門,偶爾去那邊畫畫——不對,你去錢塘,那個伴侶怎麽辦?”

顧漸接過易拉罐,紋絲不動地放在一旁,“離婚了。”

“離婚?”

結婚的消息猝不及防,離婚的消息防不勝防,顏青迎幽怨地說:“我上次見你,你才剛結婚,沒到三個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