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第4/5頁)

長順這才笑著道:“奴婢今日帶著雪將軍在郊外溜達,見景致甚好,岸邊的杏花開得極盛,就想著,陛下明兒要不要也出去走走,散散心?”

帝王威嚴淡漠的目光落到他的臉上,帶有幾分探究。

長順笑得臉發僵。

這幾年陛下愈發沉凝,叫人不敢呼吸太大。

他總不能在陛下面前提陸大人,說在外頭看到個和陸大人背影肖似的人。

但看陛下案牘勞形,沉沉郁郁的,也有些難過,若是能見到幾絲陸大人的影子,或許陛下也能睡好些呢?

好半晌,長順才聽到頭頂傳來聲:“安排下去,明日微服出宮。”

長順有些意外,大大地松了口氣:“是,奴婢明白。”

回到客棧後,陸清則感覺好像沒那麽昏沉了。

他這幾年在外面走慣了,和身體時不時的小毛病愈發熟稔,按他的經驗,應該就是在外頭吹了點冷風,吹得頭暈,不打緊。

不過他還是讓錢明明幫忙讓人抓了點防治風寒的藥喝了下去,喝藥的時候,腦子裏忍不住回想起杏花林裏那一幕。

長順是禦前大總管,基本都是伺候在寧倦跟前的,不至於每天出來溜達,再遇到的可能性很小。

不過陡然間見到故人,依舊讓他有些不安。

陸清則打翻了原先的決定,打算再逗留明日一日,不管京中情況如何,都得離開了,待得越久,再遇到熟人的可能性就越大。

隔日清早,陸清則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摸摸額頭沒發熱,心裏甚是欣慰,感覺自己變強了,又拜托錢明明幫自己易容了一番,溜達去踏春人多的地方,聽聽關於京內的閑話。

果然聽不少人說,京內這幾日流傳起了一條歌謠,“蜀米肥,王公閑,閑來無事練一練,沖天槍聲震蜀安”,怎麽聽怎麽叫人狐疑。

但因著是從乞丐間傳開的,並且很快便四散開來,要探究根源太難。

陸清則得到答案,滿意地準備離開。

等到錦衣衛順著找過來時,他早就離開了。

他也沒打算回臨安府,順著京城往北再走走。

反正他漫無目的地走,沒人能抓到他。

想著今晚就要離開此處了,陸清則也沒昨日那麽急匆匆了,陽春三月,風雖然冷,但冰雪已化,景致甚好,在岸邊散了散步,遇上個賣花的婆婆。

老婆婆手腳不太利索,挎著的籃子裏是馨香的杏花。

陸清則見了,不免有些心軟,掏出碎銀,挑起一朵,唇邊攜著點閑散笑意,聽著老婆婆說話,聽到前頭似有人聲,漫不經心地一擡頭,猝不及防撞進了一雙冷沉的黑眸之中。

陸清則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向來靈活的腦子忽然哢地一下,卡住了。

恍如隔世。

完全沒想到,再次相逢,竟然會是在這裏,在這種情境之下。

他本以為,當年城門一別之後,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寧倦了。

三年未見,寧倦的變化很大。

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

他這幾年四處遊走時,偶爾也會想象一下,當年在他懷裏撒嬌的小果果現在長多大了,用的是一種長輩看小孩兒的心理。

但在真正見到寧倦時,巨大的沖擊將他那種看小孩兒一般的心態沖刷得幹幹凈凈。

少年已經成長為了青年,肢體修長,身姿愈發挺拔,穿著玄色暗繡金線的常服,尊貴難言,縱使是在人群裏,也是最耀眼的那個。

分別時,寧倦臉上仍有的幾分青澀已經消失得幹幹凈凈,上位者的威嚴矜傲收斂於骨中,顯得高不可攀,英俊而冷漠。

若說從前的少年寧倦是一把出鞘的利劍,現在便是已收歸入鞘,但鋒銳猶存,威壓極盛。

這是一個完全成熟的皇帝陛下。

不是他心裏那個,會趴在他懷裏賣乖的小孩兒。

深刻在內心的頑固印象,突然被這未曾想過的會面刮得搖搖欲墜。

腦子裏轉過無數念頭,實際也不過一瞬。

陸清則鎮定地別開頭,當作沒有看見寧倦。

他現在用的是另一張臉,寧倦不可能認出他的,頂多是覺得有些熟悉。

不能慌。

普通老百姓怎麽會認識身居高位的天子,他要是慌不擇路地選擇轉身就跑,寧倦就是不懷疑,也得懷疑了。

陸清則強忍住下意識想要避開的動作,心亂如麻地低下頭,裝作剛才只是不經意的對視,若無其事地繼續在老婆婆的籃子裏挑花。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別開頭的一瞬間,寧倦死死盯著他的眼底,紅意更深了一分。

長順在寧倦身邊伺候了多年,一看陛下這樣子,就感覺有點不對,惴惴不安起來。

他是不是做錯了?其實陛下並不想見到和陸大人相似的人?

這人雖說背影和陸大人有那麽幾分相似,但長得實在平庸,興許陛下並不高興見到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