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5頁)

陸清則敷衍地嗯了聲:“去吧。”

車駕準備得很快,尤五回來報了一聲。

寧倦往外走了幾步,猝不及防又轉過頭,撞上了陸清則的眸光。

陸清則安安靜靜地站在屋內,目送著他離開,眸色如皎皎月色,一如往常的平和溫潤。

見他轉回頭,只是笑笑:“快去吧。”

大概是當真沒發現。

寧倦抿了抿唇,回過頭,大步朝著陸府後門而去。

陳小刀就睡在很近的小暖閣裏,方便隨時照顧陸清則。

聽到動靜,他揉著眼睛鉆出來,被早晨的冷風吹得一個激靈,眯縫著眼看過來,見陸清則站在那兒,驚喜不已:“公子你醒了!你昨晚發熱得厲害,往常都要躺個三五日的,這次這麽早就能起身啦。”

寧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後,陸清則臉上的笑意便淡去了,望向陳小刀:“昨晚陛下什麽時候來的?”

時辰還尚早,雞都沒打鳴,陳小刀還在發困,迷瞪地掰著指頭數了數:“應當是醜時末吧,嚇了我一大跳,我也沒通知宮裏啊,陛下怎麽就來了。”

因為這府裏的,基本都是小皇帝的人。

陸清則在心回答了一句,又問:“是陛下給我喂的藥?”

陳小刀:“是啊是啊,您忽然就不樂意喝藥了,我怎麽都喂不下去,幸好陛下來得及時。”

陸清則垂下眼睫,長長的睫羽蓋住了眼底的神色:“陛下是怎麽給我喂藥的?”

陳小刀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不知道啊,陛下把我們都趕出房間了,不過您既然醒了,陛下肯定喂成功了,公子您在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去補覺吧。”

陳小刀眼皮都睜不開,自然也沒發覺陸清則的語氣有哪裏不同,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幾乎是飄著回了暖閣裏,倒回床上抱著被子,又打起了小呼嚕。

陸清則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

晨光漸漸升了起來,馬車帶著因擔心老師,半夜跑出宮的少年天子疾奔回不遠處的雄偉宮城。

陸清則垂著眼,良久,擡起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雖然陸清則醒來後的反應夠快,推著寧倦從後門回了宮裏,但寧倦上早朝還是遲了一會兒。

本來遲一會兒也沒什麽,但眼下朝中氣氛怪異,昨日史容風派人邀請陸清則去國公府上作客,已經開始打破暫時平靜的氣氛,皇帝陛下再一來遲,最近不甚痛快的衛黨下了朝便聚在了一起。

“這小皇帝近來真是越發囂張了。”

“史容風莫不是當真站在了小皇帝那邊,他瘋了嗎,當年漠北軍陷入苦戰,要不是我們撥了糧草過去,他史容風再能耐,也早就成了韃子瓦剌的刀下魂,被做成皮靴了!”

“小皇帝在江右救完災回來,許多原本左右搖擺的墻頭草便若有似無朝他靠攏了,朝中那些武將本來松松散散,不成氣候,此番見史容風有了表態的意思,也開始紛紛聚集,準備支持小皇帝了!”

“哼……早在小皇帝要下江南時,我就提議過,不如幹脆在船上動點手腳,現在當真是養虎為患,早不該留著他了,還有他身邊那個病秧子。”

最後發言的人顯然是在陰陽怪氣。

當初寧倦提出下江南時,在場有人提出了不如趁機在路上做掉小皇帝,從宗族裏抱個嬰孩來,更方便當傀儡。

但被衛鶴榮否決了。

衛鶴榮閉著眼,聽著身邊一眾人吵吵嚷嚷,聽到這一句,才睜開了眼,眯著眼看過去:“郎祭酒,府上二公子狎妓時用枕頭悶死了妓子,讓你很上火啊。”

方才說話的國子監祭酒臉色頓時微微變了變,閉上嘴不吭聲了。

朝中最中堅的幾個衛黨頭頭都坐在這兒,大部分人沉默不語,小部分人吵吵嚷嚷,聽衛鶴榮一開口,也都紛紛閉上了嘴。

雖然他們已經對衛鶴榮產生微妙的不滿,但衛鶴榮依舊是最有話語權的那個人。

“衛大人,現在陸清則帶著人進了吏部,小皇帝手上又捏著張名單,人心惶惶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誰就會被錦衣衛帶走,”向志明臉上的肉抖了抖,“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啊!”

衛鶴榮望著這些人,慢慢盤著手上的串珠,沒有說話。

眼前這些人,當年和他結盟,都是迫於閹黨的壓迫,不得不靠在一起,有人想要待閹黨拔除之後為民造福,有人想要報效君主,也有人只是純粹地想要保命。

等閹黨拔除之後,他們變成了第二個閹黨。

想要挾持幼主,享受無邊權力,權欲不斷膨脹,愈發目無法紀,腦滿肥腸,變成了他們當初最憎惡、口誅筆伐的人。

衛鶴榮的目光很冷靜。

即使身在局中,他也能以局外人的思維來看待眼下的情況。

現在史容風不計前嫌,有站到小皇帝那邊的意思,其實衛黨就沒什麽還手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