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萬眾矚目的史大將軍回京之後,除了當日進宮面聖,回到武國公府後,就再沒有其他動靜了。

國公府大門緊閉,問就是大將軍在養傷不便見客,全部拒見。

本來以為史容風回京之後,京城的局勢怎麽也該有所傾倒的眾人全部陷入了茫然。

難不成大將軍千裏迢迢回京,還真是來養傷看熱鬧的?

史容風手握重兵,身份特殊,因為他的態度,一時之間,京城反而又陷入了另一種詭異的氛圍中,無論是保皇黨還是衛黨,都暫時停止了互相攻訐,突然間相安無事起來。

陸清則身邊的神秘護衛也換了個人,前幾日的清洗結束,吏部順利安插進了新人,也就暫時不再搞大動作。

蹲在刑部大牢裏的潘敬民也沒動靜。

不過陸清則也沒想過三言兩語能讓潘敬民動搖,他那日前去,只是需要在潘敬民心裏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在陰暗潮冷的大牢裏獨自待著,很容易生出其他的想法,只要有過一絲懷疑,那絲懷疑就會像堤壩上的一絲裂縫般,在反復的猶疑沖刷之下,一點點地擴大。

就像讓衛黨內部對衛鶴榮逐漸產生動搖一般。

何況衛鶴榮若是當著想撈潘敬民出來,早就出手了。

史大將軍回京的第三日,陸清則散值後,放走出吏部官署,就看到外面一個身材高大、臉上帶疤的男人候著。

陸清則眯了眯眼,頓住腳步,心裏生出幾絲預感。

這是來找他的。

跟在他身側的尤五警惕地橫跨一步,側擋在陸清則身前,刀疤臉注意到陸清則,抱了抱拳,語氣冷淡:“在下唐慶,史大將軍手下親兵。陸大人,我家大將軍有請。”

陸清則眉梢微挑。

散值之後人來人往的,吏部又幾乎都是衛鶴榮的人,到處都是眼睛,史容風居然直接讓他的人來接他。

他可是小皇帝的老師,再純正不過的皇帝一派,這不是隱晦有一絲站在寧倦這頭的意思了?

果然,周遭許多人的目光都變了色,陸清則微微笑笑,上前鉆進了刀疤臉帶來的馬車上。

刀疤臉忽略那些目光,坐上車夫的位置,尤五見狀,也爬上去坐在側,抱著手道:“我是陸大人的貼身侍衛,陸大人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唐慶不爽地瞪他一眼,想到大將軍的吩咐,才按下脾氣,哼了一聲,揚鞭一揮,駛向武國公府。

馬兒被抽痛,跑得就有些快,頗為顛簸,陸清則早有預料,穩穩坐著,只笑了一下:“看來京城的大道修得還不夠平整,叫唐參將以為此處是敵人的戰場上。”

馬車內平和清潤的聲音不高不低地傳出來,鉆進耳朵裏,唐慶的動作僵了下,嘖了聲,趕馬的動作平緩了點。

陸清則絲毫不意外史大將軍身邊的人看不慣他。

或者說,漠北軍恐怕都看不慣朝廷,尤其是皇室。

當年他們在邊關禦敵時,朝廷這邊還在思考怎麽耗死史容風好奪回兵權,來了一通背刺,換作是誰都會心懷怨氣。

唐慶已經算很克制了。

國公府離紫禁城很近,沒等多久,就到了地方。

接近九月,京城已經秋風漸起,陸清則已經先於旁人穿厚了一些,即使如此,下馬車的時候被冷風一刮,還是喉間一陣發癢,悶悶地低咳了幾聲。

天熱些的時候還好,雖然他不耐熱,但不怎麽生病,但凡天冷下來,就容易三天兩頭倒下。

尤五扶著陸清則下了馬車,又被唐慶奇怪地瞟了一眼。

頭一次見到這麽弱不禁風的。

國公府比陸府要氣派得多,禦賜金匾,朱紅大門,唐慶在前領路,敲開大門,領著兩人進了門。

門內的景象和外頭的氣派就有些格格不入了,若外面還有一絲京城的繁華之色,裏頭就近乎是荒涼了。

走過月亮門和垂花門,一路往裏,路上幾乎看不到下人的影子,四周雖然依舊樓閣成群,但木欄上褪色的紅漆、幹涸的舊池塘,以及因許久未打理修剪,而肆意生長的草木,還是帶來了幾分難以掩飾的冷寂凋零之感。

陸清則打量了一圈,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也不奇怪,武國公一脈只剩下史容風一人,大將軍在外征戰,十幾年沒有回過京城,國公府裏恐怕早就沒什麽人了。

唐慶察覺到陸清則的打量,又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府內只剩幾個忠仆,年紀大了,手腳不方便,我們也沒打算在此處停留太久,湊合湊合得了,陸大人別嫌寒酸。”

語氣倒是很不客氣,陸清則看他一眼,輕描淡寫道:“大將軍護佑大齊,令四方平安,誰敢說府內寒酸,陛下第一個砍了他。”

唐慶是行伍中人,來到京城這樣規矩多的地方,渾身都不得勁,見陸清則身單體薄的,也很是看不慣,要不是史容風囑咐他態度和善點,直接就去吏部把人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