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第3/5頁)

他的語氣從始至終都很平靜,看不出什麽破綻。

衛鶴榮和陸清則對視片晌,隨手一揖:“那就勞煩陸太傅,代我等照看陛下了。”

話畢,領先離開。

其余的衛黨雖有不甘,但以衛鶴榮馬首是瞻,還是跟著走了。

那幾人一走,馮閣老的腳步便慢了一拍,壓低聲音問:“陸大人,陛下的情況……”

“馮老安心,”陸清則不便道出真相,寬慰道,“太醫正在全力施救,陛下不會有事的。”

有陸清則的話,幾人這才放心了些,紛紛告辭離開。

把人都送走後,陸清則在檐下站立了片晌,擡手接了手冰涼的細雨,用力握了握,轉身時正好撞見從寢殿裏出來,提著藥箱的幾位太醫。

幾人先前已經商討著寫了藥方,但只求穩,具體的解毒之法,還得回一趟太醫院,再翻看一遍所有的卷宗脈案,尋求突破。

陸清則朝他們微微頷首,叫了幾個錦衣衛,護送兼監視,撐著傘送他們回太醫院。

雨還在淅淅瀝瀝下著,天色昏蒙。

陸清則目送幾個太醫離開後,折身回了寢殿,一走進去,就聽到哐的一聲,他心裏一緊,趕緊繞過屏風,視線落過去,卻撞上了長順哭喪著的臉:“陸大人,陛下不喝咱家喂的藥,還把藥打翻了,可能得您才能喂得進了。”

陸清則腳步一頓,愣了下:“這是什麽道理?”

寧倦昏迷著,哪兒還能認出誰是誰,他喂和長順喂,有什麽區別麽。

長順支支吾吾的,不敢解釋,把擱在桌上另一碗藥遞給陸清則,又草草擦了擦地上的藥漬,撿起地上的藥碗:“陸大人安心,這藥是徐大夫開的,咱家全程盯著熬的……您先喂藥,咱家再去廚房盯著!”

說完,不等陸清則回話,一溜煙就跑了。

怎麽冒冒失失的?

陸清則摸不著頭腦,端著藥碗坐到床沿上,見寧倦昏睡中無意識蹙著眉,有些心疼又好笑。

小崽子皮實得很,從小到大幾乎沒生過病,聞到苦澀的藥味,排斥也正常。

何況又是個警惕性子,平日裏要到他嘴裏的東西都得經過幾重檢查,睡夢裏打翻藥碗也在意料之中。

陸清則有很豐富的喝藥經驗,擔心寧倦又把藥碗打翻,便坐到床頭,把寧倦移到自己懷裏半躺著,順帶鉗制住他的雙手,然後舀了一勺藥,試圖喂進他嘴裏。

或許是嗅到了熟悉的梅香,寧倦緊蹙著的眉尖松開了許多,沒有什麽掙紮,很乖地將藥喝了下去。

和長順說的“極度不配合”正相反。

這不是挺簡單的嘛,哪有那麽難伺候。

陸清則安心地想著,放松對寧倦的鉗制,耐心地一勺勺喂了藥。

毒是徐恕下的,解藥也是徐恕給的,應當不會有問題。

但是喂完藥後,過了許久,寧倦依舊沒有醒來。

陸清則竭力按下焦慮,擰了塊濕帕子,給寧倦擦了擦額上的細汗,才帶著空藥碗出去:“藥陛下已經喝下了,鄭指揮使那邊如何了?”

外頭便有錦衣衛守著,聞聲立刻回道:“指揮使已帶人捉拿了徐恕,現已帶回北鎮撫司審訊了。”

陸清則頓了頓,下毒都來真的,審訊不會也來真的吧?

猜到他是怎麽想的,小靳小聲道:“陸大人放心,指揮使心裏有數。”

聞言,陸清則點點頭,遞去空碗,關上門回到殿裏,坐守在寧倦身邊。

天色愈來愈暗,小雨轉急,隆隆的悶雷聲不斷,整個乾清宮卻靜得落針可聞,陸清則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寧倦微弱的呼吸聲。

寧倦既然敢這麽做,想來也把事情都交代好了。

出了這麽一遭事,今夜不知道多少人會睡不著覺。

陸清則眄了眼床上的罪魁禍首。

寧倦依舊靜靜地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讓他很不習慣。

他喜歡的是那個一見到他就眼神亮起來,黏黏糊糊小狗似的寧倦,即使有時候黏糊得叫人受不了,但都好過這般了無生氣地躺在床上。

等這小混賬醒來,他一定要狠狠地罵一頓才解氣。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屋外噼裏啪啦的雨聲很遠,有些催眠,陸清則趴在床邊,不知道守了寧倦多久,迷迷蒙蒙地睡過去了一小會兒。

寧倦醒來時見到的便是趴在他身邊的陸清則,雖渾身因毒發痛,嘴角還是勾了勾。

如他所料,陸清則會憂心地守著他。

他漫不經心地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陸清則的頭發,想將他抱上床來睡。

豈料中了毒的身體十分虛弱,嘗試了一下,非但沒抱動陸清則,反而把陸清則弄醒了。

陸清則揉了下眼,擡頭對上寧倦的眼睛。

倆人都不由愣了愣。

寧倦:“……”

從沒這麽沒用過。

他迅速切換眼神,可憐無辜地望著陸清則:“老師怎麽趴在床邊,萬一著涼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