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今晚乾清宮的晚膳相當豐富。

長順在聽到陸清則進宮時,毫不猶豫地就去偷溜吩咐傳話,讓廚房將晚膳改成了藥膳。

陸清則看一眼菜色,就猜到了三分,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寧倦:“長順倒是越來越機靈了,你平日裏少欺負他。”

“知道了。”寧倦乖乖應下,仔細看看陸清則,又不滿,“暑熱難消,老師看起來又清減了幾分,陳小刀在府裏就是這般照看你的嗎?”

陸清則:“差不多得了啊,禁止拉踩。”

陸清則的胃口一直很差,今晚在寧倦的貼心投喂下,多吃了大半碗,吃完只感覺胃裏發脹,塞得過於飽和,不溜達溜達消消食的話,肯定是睡不著了。

他稍一琢磨,猛然想起件事:“對了,小雪怎麽樣了?”

走去鷹房看看小雪,再走回來,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寧倦很不喜歡那只破鳥,不太情願地回道:“應當好了吧。”

陸清則站起身,宛然道:“那我過去看看。”

寧倦騰地跟著起身:“我陪……”

“陛下就接著處理政務吧,”陸清則兩指敲敲桌面,指了指書房的方向,“別偷懶,衛鶴榮的人都在等著看你鬧笑話呢。”

聞聲,寧倦也只能硬生生地收回了腿,怕陸清則覺得自己不務正業,悶悶地哦了聲,叫了兩個侍衛,提著燈給他引路。

看陸清則就要走了,忍不住囑咐:“那老師早點回來。”

那只破鳥心機深沉,別被勾得不想回來了!

陸清則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跟著侍衛離開了乾清宮。

長順跟著寧倦回了書房伺候,見他像是不太高興,了然安慰道:“陛下,陸大人今晚留宿宮中,說不定明後日也願意留下,陛下早些批完折子,也能與陸大人多些時間相處呢。”

寧倦瞥他一眼,不置可否,想起陸清則的話,淡淡道:“你最近的差事辦得不錯。”

今晚的藥膳也安排得不錯。

挽留陸清則的法子,還是長順提醒了一嘴,陸清則吃軟不吃硬。

他知道不能心急,但卻很難抑制那些奔湧在四肢百骸的沖動,上次在臨安府的事過後,雖說已經和好了,但大概是那一晚太過混亂,陸清則留下的記憶不好,在對待他時,偶爾會多出一分他自己未發覺的、從前沒有過的謹慎。

就比如今日來看他,想看看奏本,又止住了手。

也已經很久沒和他一起睡了。

從江浙回京城的路上,陸清則都獨自在另一輛馬車上,說是怕病氣過給他。

他只能多賣賣乖,讓陸清則心軟。

長順很心知肚明自己是哪個差事辦得好:“陛下過獎了,能為陛下分憂,奴婢就十分欣喜了。”

“這次從潘敬民那兒繳了一對金碗和金杯,賞你了。”寧倦執起筆,在旁人面前,又成了威嚴淡漠的帝王,“去領了吧。”

長順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謝恩:“謝陛下賞賜!”

陸清則離開乾清宮,不緊不慢地溜達著,跨進了闊別已久的鷹房。

天色已暗,馴鷹師卻還沒睡下,正坐在門口刻鴿哨,聽到腳步聲一擡頭,見到不遠處行來面覆銀面的白衣青年,哎了聲,驚喜地蹦了起來:“陸太傅,您可算回來了!”

陸清則含笑頷首:“我來看看小雪,傷養好了嗎?”

提到小雪,馴鷹師的臉色頓時十分復雜:“您與陛下南下不久,小雪的傷便養好了,只是……”

“怎麽?”見他面露難色,陸清則的心微微提起。

“只是……哎呀,一言難盡,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馴鷹師擺擺手,收起鴿哨,在前頭帶路,唏噓不已,“小的前前後後也熬過五六只鷹了,這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

陸清則懷著滿腔疑惑,跟著他走進關著小雪的鷹房。

巨大的鷹籠中,一團龐大的雪白縮在角落裏,支在架子上,腦袋埋在一側的翅膀裏,似是已經睡著了。

聽到腳步聲,角落裏的海東青腦袋動了一下,警覺地扭過腦袋看來。

一人一鳥的目光對上。

陸清則不免愣了下:“怎麽……胖了這麽多?”

胖成個雪球了都。

馴鷹師語氣沉重:“因為它不願意飛,還吃得恁多。”

小雪認出了陸清則,銳利的鷹眼一下放圓,唳叫著撞上籠子,想飛出來。

馴鷹師連忙過去,把鎖扣打開。

下一瞬,張開翅膀一米多長的大鳥撲騰著飛了出來,鷹嘴倒鉤如刀,在燭光下寒光閃爍,看得馴鷹師心驚膽戰。

這可是猛禽!

他沖過去想要阻止,陸清則卻已經伸出手,把小雪抱了個滿懷,笑意加深:“這才多久,怎麽長了這麽多。”

見小雪沒有襲擊陸清則,馴鷹師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大吐苦水:“陸太傅有所不知,它吃得實在是太多了!一天就要吃掉三四只肥兔子,還得喂到它嘴邊,哄著勸著才肯吃,吃完了放它出來,又不肯動,戳一下動一下,這要是放到獵場上,連獵物都逮不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