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4/4頁)

或許是昨晚折騰狠了,反復吐反復喂,陸清則雖然仍陷在高熱混沌的睡夢中,感受到靠近的藥味兒,還是一陣條件反射的胃裏翻騰,淺擰著眉,怏怏地別開頭。

寧倦微微一怔,臉色微沉,伸手捏住陸清則的下頜固定住,將藥喂進他口中。

不料陸清則的反應更大,漆黑的鴉睫顫著,蒼白的眉心深蹙,抗拒地扭過頭。

一勺藥飛濺而出,潑灑到寧倦的手上。

長順趕緊拿起帕子,湊過來擦拭:“哎喲,這是怎麽了?陸大人頭一次這麽不配合,徐大夫吩咐了,這藥一定得喝下去啊!”

寧倦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啪地斷了,面無表情地坐著,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陸清則幾乎毫無生機了的臉龐,待長順擦好了,才淡淡出聲:“出去。”

長順嘎了聲:“啊?”

寧倦扭過頭,冷厲的眼眸寒星般,長順被看得縮了縮脖子:“是、是。”

長順壓根不敢多想寧倦讓他出去是要做什麽,一溜小跑出了屋,順道把門也緊緊合上了,死死守在門邊,決定今晚誰也不放進去。

屋內只剩下寧倦和陸清則。

冰盆已經融得差不多了,本就昏暗的室內又遮得嚴密,蠟燭的光昏蒙蒙的,幽幽躍動著火光。

寧倦不再急著把藥強行喂下去,把陸清則輕輕挪到自己懷裏半靠著,目光流過他蒼白的唇瓣,心生不喜,伸出指尖碾磨過去。

花瓣般柔軟的唇瓣被蹂躪了一下,血色漫上來,像是沾了女兒家的口脂,嫣紅一片。

陸清則臉上的病氣奇跡般消退了許多,像是生機煥發,與顴骨邊的病態紅相映著,更像是醉了酒,淚痣那一片也泛著紅,兩相交映。

平時唯有清艷的面龐,便顯得詭艷起來,有種勾魂攝魄般的好看。

但下一瞬,那張唇瓣的顏色又恢復了蒼白,失了紅潤血色,了無生息。

寧倦忍不住又伸了出手,卻在下一瞬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麽。

他閉上眼,感覺胸口像是有一片火在燎燒,憋得他呼吸不暢。

很早之前,他就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奇怪。

在對陸清則的事上。

那種手足無措、既害怕觸碰又渴望靠近的奇怪心思。

因寧琮的舊事而惶惶不安想要逃避的心思。

因禁忌悖德,試圖將一切劃定在師生安全範疇的心思。

都因陸清則的一場大病而化為齏粉了。

那股不知何時而起的扭曲的、不斷膨脹的占有欲,只想讓陸清則注視他一個人的陰暗念頭,在這幾日的擔憂恐懼惶惶不安被消減後,再次攀升了出來。

寧倦審視完自己,又審視了一番閉眸沉睡的陸清則。

內心壓抑燎燒著的東西沖破了藩籬。

這個人太脆弱了,他要把他緊緊地鎖在手心裏。

哪怕他不願意。

寧倦伸手扣住陸清則的下頜,迫使他唇瓣微啟,眼底是一片濃墨般的沉黑:“老師,你不願意喝的話,我來幫你。”

燭光忽然“啪”地跳動了一下,躍動著映出床頭交疊的身影。

寧倦抿了一口藥,低下頭,覆上那張溫熱的唇瓣,將藥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