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2/4頁)

徐恕一看到他就滿肚子火,剜又一眼,搶過自己的醫箱,跟在寧倦身後進了屋。

屋子裏被封得嚴嚴實實的,一絲風也透不進。

即使蒙上布巾,一進屋也能嗅到苦澀濃重的藥味,走進屋子,床邊垂著只手,瘦弱、修長,雪白得近乎透明,青筋脈絡清晰可見。

再靠近一點,就看到昏睡在床上的人。

即使在病中消瘦得厲害,容色竟也沒有折損幾分,反倒叫人看了愈加心驚。

徐恕掃了一眼,也沒問這是誰,托起陸清則的手放在脈枕之上,辨別了會兒脈象,眉頭緩緩蹙了起來。

長順睜大了眼,緊張地絞緊了小帕子。

寧倦心平氣定地望著陸清則,心臟卻跳得他幾乎有些站立不穩,手心無聲地冒著虛汗。

如果徐恕也不行呢?

片刻後,徐恕沉吟著放開手,起身探了探陸清則的額頭,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

看徐恕半天不吭聲,長順終於忍不住,顫巍巍地問:“大夫,陸大人的情況如何了?”

徐恕不知道面前這位“陸大人”是什麽人,他不耐煩聽宮裏的消息,這些年四處行走,除了得知先皇賓天、寧倦登基時開心得買了場醉,其余的也不大清楚。

他瞥了眼長順:“他病幾日了?”

長順正要回答,寧倦先一步開口:“差不多五日一夜。”

“有沒有嘔吐或者腹瀉?”

“沒有,高熱發汗不止,昨日便喝不下藥了。”

……

徐恕問什麽,寧倦就答什麽,他一直守在陸清則身邊,比長順還清楚情況,長順幾次意圖開口,醒悟過來後,默默把嘴閉上。

徐恕沉吟片刻,忽然又道:“把他這幾日喝的藥方給我看看。”

長順終於能起到作用,連忙從懷裏掏出藥方遞過去:“您請看。”

徐恕翻著那幾張方子,眉頭越皺越緊,看得長順心高高懸起,緊張地沿著唾沫:“這方子……有什麽問題嗎?”

徐恕從鼻腔裏哼出一聲,隨手將藥方一丟,坐到桌旁,拿起狼毫,蘸了蘸墨,龍飛鳳舞地寫了張方子,語氣不陰不陽的:“宮裏來的太醫就這麽點水平?您家這位陸大人又沒染疫,不對症下藥,能有什麽用?好在那方子裏有幾味藥撞上了,才沒給耽誤到底。”

寧倦怔愣了一瞬,反應過來,立刻抓到了最重要的點,眼底迸發出驚喜的光芒:“老師……沒有染疫?”

徐恕對待皇帝陛下態度也拽拽的,又輕輕哼了聲:“濕熱蘊積、風寒侵襲,這段時間又頗為積勞,休息不周,加之他身體底子太虛,便這樣了,雖說不似疫病那般致命,但再延誤下去,人不燒傻,也該燒廢了。”

寧倦按著的眉心跳了跳。

江右疫病嚴重,陸清則的病症與疫病前期症狀相似,又接觸過染疫的林溪,太醫們便下意識地判斷陸清則是染了疫,才耽擱了這麽久。

道理他都明白,但……

長順余光注意到寧倦的神色,心口冷冷一跳,趕緊開口:“咱家現在就拿著方子去抓藥煎,徐大夫,陸大人喝了藥,什麽時候能醒啊?”

徐恕瞥了眼桌上剩余的半碗藥:“你們方才給他灌了藥?那等晚上再煎藥,只要他能把藥喝下去,明日就能醒了,再喝個三五日,調養調養,就能起來了。”

寧倦的心弦霎時一松。

陸清則沒有染疫,並且明日就能醒來,無疑是最好的消息。

他稍顯疲態的臉精神一振,吩咐長順先去抓藥,旋即捕捉到了另一個重點:“徐大夫看起來對疫病也有了解?朕派人請你過來,也是為了此事。”

徐恕稍微回想了一下被丟到馬背上,狂顛著趕來的經歷,眼角狠狠抽了抽。

你把這叫請?!

但面前的到底是師妹的孩子,還是大齊的皇帝陛下,忍了。

徐恕勉強壓下怒氣,埋頭收拾自己的醫箱:“江右封鎖之前,有一些病患曾逃到村莊附近,村裏人收留了那些病患後,也有被染了疫的,那些病患我沒救成,便一直在研究,前幾天寫出張方子,不過為時已晚,病患都死完了,也沒試過藥,不保證一定奏效。”

語氣輕描淡寫的,似乎對那些死去的病患並不在意。

不過倘若當真不在意,也不會埋頭琢磨了。

寧倦又看了看陸清則,將他的手輕輕塞回被子裏,帶著徐恕回到院中。

鄭垚還在院子外打轉,伸著脖子意圖探清屋裏的情況,見寧倦出來了,立刻止住步子。

寧倦解下布巾,沖鄭垚微擡了下下頜:“帶徐大夫到於家姐弟的院中去看看。”

徐恕正眼也不給鄭垚一個,挎著他那個沉重巨大的醫箱往外走。

鄭垚一眼寧倦的臉色,就猜出陸清則的情況應當比預料中的要好些,又瞅了瞅這位被自己得罪了的神醫,湊上去想幫忙提下醫箱,順便告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