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8頁)

“差不多也該散了。”寧倦親自給陸清則蓋上了薄毯,放下床簾,走出裏間,淡淡吩咐,“朕去收個尾,叫人溫著醒酒湯,準備好熱水。”

長順連聲應是,給寧倦重新披上外袍,撫平了每一絲褶皺,跟著寧倦又回到了前頭。

大臣們等了好半天,才把寧倦等回來,見陸清則不在,竊竊私語不斷。

寧倦倒是坦然得很:“太傅病體未愈,方才忽然暈倒了,朕去探了探。時辰也不早了,明日還要上朝,散宴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果然啊……陸清則又又又又病倒了!

收拾完前頭的殘局,寧倦步伐匆匆地回到了乾清宮,直奔暖閣,腳步卻在踏入內室的瞬間放輕下去,小心走到了床前,掀開簾子看去。

陸清則的睡相很好,規規整整,一絲不亂的,離開前是什麽樣,現在就還是什麽樣。

寧倦這才恍然想起,方才走得太急,忘記給陸清則摘掉面具了,其他人又不被允許觸碰陸清則。

戴著面具睡覺,恐怕並不舒服。

他俯下身,小心將那副沾染著體溫的銀面具摘掉,露出了床上的人的真容。

大概睡夢中感覺舒適了許多,陸清則的眉宇也舒展開了些。

他眉眼疎秀,氣質清冷,平時沒什麽血色的臉龐泛上雲霞般的醉紅,整個人頓時充盈著一種勃然欲出的生機,眼角的淚痣恰到好處,平白增了三分艷色。

因為喝了酒,淺色的唇瓣也有了層潤澤的紅,看上去十分柔軟。

室內燈影朦朧,仿佛每一絲空氣都浸潤了淡淡的酒意,混著清冷的梅香,雜糅成一種令人陶醉的氣息,羽毛尖般輕輕蹭過鼻端,淌過心尖。

寧倦握著面具的手陡然一緊,怔怔地望著躺在他床上的這片活色生香,腦子裏空白一片,喉結輕輕滾了滾,像是想要將什麽情緒吞咽下去。

半晌,他屏著呼吸,伸出手指,慢慢地靠過去,隔著咫尺,無聲地描摹床上人的五官輪廓。

從眉間,到眼睫,鼻梁,唇瓣……

暖閣內鴉默雀靜,近乎可以聽到燈花細微的噼啪聲。

寧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做。

不敢觸碰,卻又渴望觸碰。

正有些恍惚,手上忽然一暖。

陸清則短暫地睡了會兒,酒意總算消了些,睜眼就看到寧倦的手在自己眼前晃,懶懶地抓著捏了捏:“小兔崽子,趁我睡著了作什麽法呢?”

因為剛醒,嗓子還有些喑啞,懶洋洋的,倒不像罵人,反而勾得人耳根發癢。

寧倦耳尖燙得不行,嗖地收回手,慌亂道:“老師醒了?我、我給你倒杯茶。”

陸清則唔了聲,捏捏額角,半坐起來。

他大致回憶了一下睡過去前發生的所有,鎮定地略過自己幹的丟臉事,接過寧倦倒來的溫熱茶水抿了口,掀了掀薄薄的眼皮。

這幾年小皇帝如抽條的柳枝,長得極快,肩背雖還蘊含著少年獨有的單薄感,身量卻已經比他要高,挺拔修長,擋著屋內大半的光源。

雖背著光,臉色卻並不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樣,含著鋒銳的戾氣。

那雙狹長的眼眸璨璨生輝,一眨不眨注視著他,若是背後有尾巴,這會兒恐怕在搖個不停。

還是條乖巧可愛的小狗。

……之前是眼花產生的錯覺麽?

陸清則思考了下,當時附近昏暗,就天上一輪冷月映照,他又醉眼迷離的,看錯眼了也正常。

畢竟他一直擔心寧倦會成長成原著裏那個兇殘嗜血的暴君,寧倦小時候又的確是……挺兇殘的。

好在他這幾年的掰正卓有成效。

現在的寧果果多純良可愛啊。

不過陸清則還是確認了一下:“果果之前怎麽心情不好?誰惹你了?”

一提起這茬,寧倦臉色就不太好看,挨挨擠擠地坐到他身邊,悶悶道:“老師之前聽周大人說了那麽久,是有意成婚了嗎?”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陸清則穿上大紅喜服,迎娶某家姑娘的畫面,他心口就止不住地發悶,被什麽壓著般,喘不上氣來。

陸清則恍然大悟。

以前他班裏有個學生,是單親家庭,跟著母親過,母親準備重組家庭的那段時間,那個學生一直郁郁寡歡的,擔心母親有了新家庭後,自己就會被忽視,他作為班主任,開導了好久——沒想到寧倦這麽早熟的孩子,也會有這種心理啊!

這些年他把寧倦又當學生又當弟弟,還當兒子養著。

在寧倦心裏,他應該也是如父如母的存在,所以才會那麽黏著他。

到底還是個孩子,害怕他成親後會被忽視也正常。

陸清則放下茶盞,伸手攬住寧倦的肩,一副談心的架勢。

寧倦板著張臉,預感到陸清則嘴裏大概吐不出什麽他想聽的話,卻還是又往他身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