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4/8頁)

陸清則微微仰首看他,戴著面具,看不見神色,但嗓音裏滿是調侃:“還要我滾嗎?”

寧倦臉一熱,明明是站在高處的那個,卻仿佛矮了一頭,囁嚅:“老師……”

“好啦。”陸清則還擡著東西,揚揚下巴,示意他進屋,“聽長順說你晚上沒吃什麽,給你弄了點吃的。”

寧倦震驚地瞪大了眼:“老師親手做的?”

“眼珠子都要掉進碗裏了。”陸清則跟他進了書房,含笑道,“來嘗嘗味道,許久沒下過廚了。”

寧倦並不在意這碗面的味道如何。

對他而言,這是陸清則親手為他做的,就能抵過世間一切美味珍饈了。

何況味道並不差。

寧倦吃著面條,心尖上的雪被融了一層層,充盈著噴薄欲出的暖乎乎的甜意。

陸清則坐在寧倦對面,支著肘托著腮,笑眯眯地看著寧倦吃面。

他意外落入這個時空,身似浮萍,並無根源,周遭的一切於他而言,無不陌生,寧倦算是他在這個世界立足的理由之一。

寧倦的確看重他,但他對寧倦的看重,恐怕更甚幾分。

長壽面吃完了,還有個圓圓的糕點。

這個制作難度比較高,是陸清則讓內廚的廚子用面粉、蜂蜜做成的,勉勉強強糊成個蛋糕的形狀,上面綴著圈晶瑩酸甜的櫻桃。

陸清則從袖子裏摸出根細長的蠟燭,借旁邊的油燈點亮,正正經經地插在蛋糕上。

寧倦茫然地睜大眼睛:“老師這是做什麽?”

陸清則晃著腳,唇角銜著點笑,哄孩子:“在我的家鄉,過生辰時會吃蛋糕,點根蠟燭在上面,吃前閉眼許願,再吹滅蠟燭,就能心想事成。”

寧倦半眯起眼,探究地看了看陸清則。

他著鄭垚查過陸清則的家世。

陸清則祖籍臨安府,自幼父母雙亡,供養他讀書長大的伯父,也在他進京趕考前病逝,再無其他親人,簡簡單單,清清白白。

臨安府有這樣的習俗嗎?他從沒聽說過。

看來老師還有些其他的秘密。

寧倦並不信神,甚至是厭惡的,世上哪有許個願望,便能實現的簡單事。

崇安帝妄圖問道長生,折騰了那麽幾十年,也不過是徒增史書上一筆,供後人笑話罷了。

不過陸清則這麽說了,他也就照做了,閉上眼時,原本無波無瀾的心裏,忽然急速地跳出幾個下意識生出的願望。

他想和陸清則一直在一起。

他不想陸清則和別人成親。

他也不想陸清則一直將他當做小孩兒看待。

幾個願望交織著,最終化成一聲輕嘆。

寧倦想,還是老師的身體最重要。

諸天神佛若有靈,便讓老師福壽康寧,伴他長長久久。

他願付出一切代價。

願望許下,寧倦睜眼吹滅蠟燭,擡首便迎上一雙溫和的笑眼。

“果果,生辰快樂。”

*

隔日一早醒來,寧倦已經去上朝了。

陸清則生出淡淡的未成年孩子去上班養自己的罪惡感。

擔心陸清則會走,寧倦還把長順留下來看著他。

按照以往的慣例,他都會在宮裏小住幾日,也不知道這孩子緊張什麽,每次都怕他跑了似的。

昨晚寧倦摟著他說了許久話,陸清則是在寧倦的床上睡著的。

大概是因為那杯酒,到現在身體還不太舒服。

陸清則懶倦倦地閉上眼,被子蒙頭,打算再眯會兒。

這一眯,直接就把寧倦給眯回來了。

陸清則模糊醒來,就聽到外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低低的問話聲,含著冷淡的不悅:“多少叫他吃一口再睡,怎麽辦事的。”

長順又挨罵了?

陸清則頗感愧疚地爬起來,攏了攏裏衣,往外邊走去:“是我貪懶覺,說長順做什麽。”

長順低頭耷腦地挨著訓,聽到陸清則的聲音,感動地看過去,又被寧倦瞪得縮了下脖子,趕緊收回視線。

寧倦的袞服還沒換下,顯露出幾分帝王威儀,在陸清則面前,臉色迅速柔和下來:“老師睡得好嗎?午膳已經準備好了。”

陸清則點了點頭,努力睜開眼皮。

這副身體底子受了損,每天早上醒來,都得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讓身體和精神同步醒來。

而且睡不足會迷糊,睡過頭了也迷糊。

看他臉色睡得微紅,又一副迷離神態,沒有了往日那副處變不驚、從容鎮定的溫和冷靜模樣,寧倦又覺得可愛,又是心疼,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才耳根微紅地別開頭,順手把長順的腦袋又擰開了些:“老師,往後切莫沾酒了。”

一杯酒就迷瞪成這樣,三杯酒下去,還不得別人說什麽,他就是什麽?

太危險了。

陸清則毫無自覺,懶洋洋地應了聲,扭身回去洗漱凈面。

寧倦也去換上了常服,等著他一起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