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3/4頁)

沈懷楠卻想到了昌東伯和文遠侯府。

這兩家是伯爵侯爵之家,昌東伯是做了官,文遠侯除去侯爺的身份,什麽都不是。而無論是做了官還是沒做官,只要有這一層身份,便由朝廷供養,每年都有銀子拿,而且他們是不用交稅的。

他想著想著一走神,桑先生見了,咳了一聲,沈懷楠連忙回神。等時辰不早,桑先生離開,折碩明便一邊收拾筆墨——桑先生不讓小廝為他們整理文房四寶,是以自小三個人都是自己整理。

他將筆洗凈,問沈懷楠,“你怎麽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沈懷楠:“只是聽先生說詩,想到百姓不易,故而走神。”

折碩明有一顆善心,道:“是啊,是以每年施粥,我都是親自去的。”

沈懷楠卻從這句話裏面悟到了什麽。

他想,上位者的善心,也不過是親自去施粥罷了。

但他也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因為他自己每年連施粥都沒有去。

沈懷楠收拾東西去了茶館。

還是靠窗的位置,齊泰還沒有到。他就坐在那裏等。店裏面的小二眼看四方,馬上就看見了這個摳門的老熟人!

他也不嫌棄沈懷楠每次都摳摳搜搜,還是熱情的問:“您要喝點什麽?”

沈懷楠這回沒有摳搜了,掏出了三兩銀子,把他們這裏有名的點心都點了一遍,然後道:“叫你們家的張大廚做。”

小二哎了一聲,站著也不走,果見沈懷楠從兜裏又給他一吊錢, “去吧,以後少不了你的。”

小二笑嘻嘻走了。

——鐵公雞拔毛的時候,還是爽快的,他就看中了沈三爺拔毛的爽利勁。

不過等點心上來,茶水涼了,齊泰也沒有來。沈懷楠也沒有走,也沒有急,只等到天黑,他看看天,快要下雨了。

便跟小二道:“我明日來。”

免得還要借傘。

第二天,他依舊吩咐昨日的話,拿出了銀錢和賞錢,這回終於等到了。

齊泰進來就坐下,問,“少年人,昨日失信,可別見怪。”

沈懷楠笑著道:“不見怪——倒是松了一口氣。”

齊泰:“哦?”

沈懷楠:“我之前讀的都是春秋等書,於賦稅一事上毫無見解,三天時間,也看不出什麽,倒是臨時抱佛腳——那能多抱一天,便多抱一天,萬一佛祖顯靈,我能悟出什麽呢?便回去又讀了一天書。”

齊泰笑起來,“那你悟出什麽來沒有?”

沈懷楠搖頭,“悟出來的東西,只我自己覺得新鮮,怕是在你耳朵裏,就不算什麽了。”

齊泰,“你說說,我聽。”

沈懷楠便說了。

他道:“我仔仔細細查了前朝本朝的賦稅,便發現攤丁入畝實在是好。之前是人頭稅,一家有多少人,便要納多少的稅,窮人家哪裏敢生,生了,也要送到富貴人家裏面去做奴才,這般就不用納稅。”

“後來攤丁入畝,窮人也敢生了。這些年,咱們大秦的人丁應該增加了不少吧?雖然我查不到具體的,但理應如此。”

齊泰見他也不掉書袋子,也不說什麽大道理,只用最平白的話說了一遍窮人生不生孩子,便覺得這小子還算對他的胃口。

他滿意的道:“再說。”

更深的沈懷楠卻不敢說了,到底是素味平生的,說太多便要留後患——其實他昨日裏還想到了要讓昌東伯和文遠侯這等人家交稅,廢了供給,但這般的話,不是他能說的,也不是他這個身份該說的。

他就只抓著百姓生孩子一條說,說到了極致,道:“我昨日晚間在床上想,要是這般一直生下去,也不是回事情。”

齊泰聽了這話,倒是終於挑了眉,問,“是有什麽隱患麽?”

沈懷楠笑起來,“田少人多,到時候,糧食該不夠吃了。”

齊泰一愣,這跟他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了。他看沈懷楠倒是越來越順眼。

少年人,不心浮氣躁,頂著臉上的傷痕,沒有什麽華盛的辭藻,也沒有引經據典,就只平鋪直述,說出了他的“地少人多”道理。

齊泰喝一口茶,這時候倒是真心實意的覺得他有點子前途了。他道:“你說得極對,我想也是,這地少人多,到時候天災人禍一來,百姓們餓肚子,還不得反了啊。”

沈懷楠連忙跳起來捂住他的嘴,左看右看,見無人看他們才放心。他這時候倒是相信齊泰是個關心朝政的商人了——但凡官員,哪個二愣子能說出一個反字?

他嘆氣,心道路邊遇貴人的心思是徹底要掩埋起來,又覺得齊泰這人倒是直腸子,交好這麽個人,倒是不壞。

倒是齊泰,人生第一次被人捂住嘴巴勸解有些話不可說,覺得好笑,只道:“也是,也是。”

沈懷楠便看他,“齊老哥,那按照你說,這攤丁入畝應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