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第2/2頁)

但現在什麽線索都沒了,他也只能從墻上留下的痕跡分析些許。

“天牢裏應該發生過一場很激烈的打鬥,墻上留下不少刀痕,還有一個深入墻面的掌印。我看那深度,沒有幾十年的內力,不可能留下這樣的痕跡。兇徒應該擅用掌法,的確不像是虞欽。”

宴雲何單手扶額:“就算不是他,他也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昨夜虞欽來找他,別看話少,信息量卻大。

甚至精準到五天內能結案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虞欽知道的遠比他要多。

方知州安慰道:“算了,既然他說了五天結案,那就再等等看吧。”

說完後,方知州還眼神微妙道:“所以虞欽過來,就專門跟你說這兩句話?”

“沒有。”宴雲何道。

方知州追問道:“還有別的?”

宴雲何:“我是說,他說了四句話,不過有用的就這兩句。”

方知州:“……”

宴雲何放下手,挑眉反問道:“怎麽,你不信?”

方知州竟然還點頭:“皇城司成立了五年,就監視了他五年,在我的印象中,他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宴雲何很好奇,從方知州的角度看,虞欽會是怎麽樣的人。

方知州用扇子敲了敲下頜,才尋了個形容詞:“沖動。”

宴雲何贊同地點頭:“的確挺沖動的。”

方知州:“明知道這時過來找你,決計尋不到好處。”

說罷他轉眼望向宴雲何,竟發現這人在笑。

方知州又開始頭疼了:“你能不能正常些?”

宴雲何勉強收了點笑意,但並不成功:“虞美人好不容易下凡一遭,我還不能樂一樂?”

方知州實在受不住他:“萬一是你自作多情呢?”

宴雲何無所謂道:“我自作多情也不是一兩回了,爺樂意,仙女就是該被捧著。”

方知州用扇子試圖給他腫脹的臉頰再抽一回:“仙女要是聽到這話,只會後悔沒再給你一下。”

宴雲何一下躲遠了。

等方知州走後,那同友人閑話的放松便悄然褪去,隱蔽的焦躁又湧上了心頭。

對局勢的無法掌握,迷霧重重的現狀,以及虞欽,都成了無盡的煩心事。

宴雲何往榻上一靠,拿出那紫玉葫蘆,幽幽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何時睡著,曾經的往事再次尋到了夢中。

那一年,他因高燒昏迷了五日,險些沒了命。

在他好不容易醒來,卻還是掙紮著要下地,前往天牢時,宴夫人才哭著說:“虞公已逝,此案已定,淮陽你別再鬧了,你鬧了也沒用啊,我們誰也幫不了他們。”

宴雲何張了張唇,唇面幹裂滲血,他卻感覺不到痛:“那……虞欽呢?”

宴夫人眼含熱淚,沖他緩緩搖了搖頭。

下一瞬畫面急轉,宴雲何清楚這是個夢了,他不敢再夢下去,又舍不得離開。

那是八年前,他與虞欽的最後一面。

空蕩的虞府,桌倒椅歪。

他沉默地在虞欽身後站著,看著對方拖著形銷骨立的身軀,將這些板凳張張扶起。

直到虞欽看見那些倒下的牌位,才有了片刻的情緒波動。

那些牌位有虞家祖上,有王氏,有父,有母,他將牌位撿起,用袖子擦去上面臟汙。

這裏即將會放上一個新的牌位,確實渾身汙名,尚未洗清的虞長恩。

世人皆知的滿門忠烈,可誰又願意背負這四個字,親人的屍骨累累,卻換得如今這樣的下場。

宴雲何站在堂外,看著堂內的虞欽,屋外的光線仿佛無法探入那高而深的祖先堂。

不知哪來的寒風將唯一的窗給吹上了。

堂內驟然變得昏暗,虞欽身處其中,仿佛下一秒被這襲來的漆黑所吞沒。

他心頭一跳,邁步而入,倉惶地抓住了虞欽的袖袍。

虞欽身體晃了晃,他緩緩回過頭,看著宴雲何。

夢裏的虞欽,似乎透過曾經的他,看到了現在的宴雲何。

虞欽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下,可他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那無聲寂靜的淚,一滴滴砸了下來。

宴雲何睜開了眼,他心跳得極快,窒息般的疼痛仍然充斥著胸腔。

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

八年前的最後一面,他們什麽也沒有說。

一句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