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虞欽朝宴雲何邁了一步,他臉上瞧不出任何情緒,就像宴雲何的話語,沒有觸動他分毫。

“你的確不該隱瞞。”虞欽冷靜道。

宴雲何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手狠狠扣住身旁的桌角,幾乎將那方木料碾得粉碎。

這一句話將他這些時日的猶豫不決,瞻前顧後,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而虞欽則置身事外,只遠遠地說一句,你的確不該隱瞞。

從來深陷局中,都只有宴雲何一人而已。

事已至此,只能盡力找補。

虞欽出現在他府中,想來不會無緣無故,他繼續浪費時機,糾結情愛,那才是真的愚蠢。

宴雲何松開了桌角,攏起微麻五指,手握成拳:“大人這般篤定,看來就算我提前稟報陛下,也無法給大人定罪。”

“吳王案最多不過五日便會告破,你不必過於擔心。”虞欽望向宴雲何微抖的右手,那處掌心早已一片深紅。

宴雲何將手背到身後,幾乎是瞬息間,他便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你們已經找好替罪羊了?”

虞欽不置可否,也沒對宴雲何那句你們予以糾正。

宴雲何不疾不徐地逼近虞欽,目露不解:“虞大人,我實在想不明白,殺了吳王對太後來說有什麽好處。若是為了折掉我這個馬前卒,為何不留牢中獄卒一命,再留些與我相關的線索,那這個局做得才算圓滿。”

他抓住了虞欽的腰帶,上面空空蕩蕩,一件配飾都沒有:“我贈你的那枚玉佩,足以用來栽贓嫁禍。”

虞欽垂眸不言,宴雲何沒想過能輕易撬開他的嘴。

“還是說,殺吳王並非太後懿旨,而是你勾結他人,謀害親王?”

虞欽將腰帶從宴雲何手中抽出:“看來宴大人總算是打起精神了。”

宴雲何咬牙笑道:“多虧了虞大人的美人計,真是令在下幡然醒悟,醍醐灌頂。”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未想過要害你。”虞欽望著宴雲何道。

瞧那模樣,好似的確真心,宴雲何回道:“大人此前千方百計留我性命,的確瞧著不像有害我之心。”

“不過虞大人,若你當時真的殺了我,恐怕你也無法獨善其身吧。讓我猜猜,太後令你將我除去,不過只是一個借口,你應該也能猜到這道懿旨背後的兇險。”

宴雲何伸手撫過虞欽的臉,掐住下頜,逼迫對方看著自己:“如果我真死了,你的命也徹底地捏在太後手裏。所以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置之死地而後生。”

“走私案折了一個工部侍郎姜尚,太後元氣大傷,錦衣衛便不宜再動。不管她有多想將你換下,在沒有找到合適人選之前,她都不會動你。”

宴雲何望著虞欽的臉,看那薄涼眉眼,美得驚人。

多少人都折於這般容顏之下,卻不知越美的事物,越不該碰。

“大人真是好計謀,這些時日在我面前裝得真好,扮得真像,萬花樓的姐兒敷衍恩客的戲碼我見得多了,但她們都不及大人的萬分之一。”

他說了這麽多,也只有最後一句,終於激怒了虞欽。

對方猛地捉住了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往旁一掰。

宴雲何借力掙脫,擡腳就是往虞欽腰腹上踹。

發了狠的力道,自是不可同日而語,虞欽狼狽地避開,袍子上還是落了腳印。

虞欽一退再退,宴雲何卻擺明是下了狠手。

他一腳便將厚重的木椅踢裂,碎屑飛濺,幾乎劃破虞欽的臉頰。

眼見著宴雲何是來真的,躲避無用,虞欽只好擡掌迎上。

他們在房中過手數招,沒用武器,拳拳到肉,虞欽被他逼至角落,身上挨了幾拳,不由動怒:“宴雲何!”

“怎麽了,虞大人拳腳這麽綿軟,難道是入戲太深,真把我當作你的情郎?”宴雲何冷嘲道,五指成爪,襲向虞欽頸項。

虞欽目光徹底冷了下來,轉守為攻,兩相交手下來,誰也沒占到便宜。

這屋裏的動靜到底沒掩住,有好事仆役上前,還未推門,宴雲何便將一個杯子碎在了門邊,粗聲罵道:“滾,誰都別進來!”

話音未落,就覺得臉頰一疼,口腔都被這一拳給打破,舌尖瞬間嘗到了血的味道。

宴雲何退後幾步,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眼神也變得兇狠。

他擡起右腿,再次踢向虞欽下盤。

虞欽剛提腿想要回擋,卻不知為何,停頓了數秒,最終還是硬生生接下了那招攻勢,頓時身型不穩。

這時宴雲何猛撲而上,虞欽下意識擋住了臉。

然而疼痛沒如他所想般發生,而是一道裂帛聲響。

虞欽胸口一涼,竟是宴雲何一把抓住他的領子,猛地扯開。

在虞欽的錯愕目光中,袍子至胸口裂到了腰腹,宴雲何一眼掃過了對方的整個身體,上面除了他留下來的淤青,並無其他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