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2/2頁)

宴雲何垂眸道:“這事陛下知道。”

小太監能順利將他送出宮,成景帝不可能不知道。

方知州摸著下巴:“可能陛下也擔心,人如果死在你身邊,那就麻煩大了。”

宴雲何不接這話,只說:“虞欽不能在我這裏久留,你安排一個人易容成他的樣子回虞府。”

方知州瞥了床上的人一眼:“現在把他弄醒,叫他自己回去不是更好?”

宴雲何不說話了,方知州也不言。

這場靜默就像這對相交多年的好友,一個短暫的交鋒。

這一次沒有隱娘的說和,是方知州先退了一步:“知道了,我這就安排,不過他不能在你府裏久留。”

宴雲何眼睛不離床上的虞欽:“放心,等他醒過來,我便是想留也留不住。”

方知州見不得他這沒出息的模樣:“宴淮陽,你還記不記得在黑嶼亂山上你是怎麽掉下去的?”

“記得。”宴雲何沉靜道。

方知州忍不住想勸一勸:“如果不是你早有安排,那一回你可真就死了。”

宴雲何收回了目光:“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要是你真喜歡這樣的長相,我可以給你尋一個八九分像的。”方知州壓低聲道。

姜太後提拔虞欽以後,宮中就被送進不少和虞欽相似的內侍。

還是成景帝發怒,這才止了那荒唐的風氣。

虞欽那容色的確罕有,但替代品並不難尋。

宴雲何見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把人從房中拉了出去:“你該回去了,記得我讓你辦的事。”

方知州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我知我的職責,你又清楚你在幹什麽嗎?天下美人何其多,你偏要碰最不該碰的那一位。”

宴雲何有點惱了,壓著火道:“行了,說也說夠了,回去吧。”

方知州被他推了幾步,勉強站定:“宴淮陽,你和他之間,就是得比誰更狠心,黑嶼亂山上的事不會只發生一次,這次你躲過了,下次呢?”

“自你父親過世後,你母親膝下只有你一個孩子,你又遲遲不肯成家,若真有個意外,宴夫人又該如何。”方知州是真的想勸宴雲何清醒點。

要是繼續同虞欽糾纏下去,別說命要丟,首先失去的,便是聖心。

“你應該離他遠點。”方知州說。

宴雲何冷了臉,不再說話,方知州識相地沒再勸告,轉身離去。

待人走後,宴雲何又站在原地呆了一陣。他沒穿外袍,深冬夜風將他身體吹得冰涼。

方知州所說的事,他又何曾不知道。

他早就知道大事不妙。

從京城重逢,從客棧那夜,從懸崖墜落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知道。

宴雲何推門進屋,下意識地望向床上那人。

出乎意料地,他對上了一雙睜開的眼睛。

黑發攏至一側,臉頰仍無血色,虞欽同宴雲何對視著,臉上沒有為何會出現在此地的驚慌,也沒有異色。

他動了動身體,竟是要起身。

宴雲何沒有出聲阻止,只是走了過去,坐在床邊。

虞欽傷在背部,被脫得只剩下一條中褲,也無法蓋被,上半身都暴露在空氣中。

好在侯府的地龍旺盛,室內微暖如春。

宴雲何擡手按在了虞欽肩上,沒用多少力氣,就將虞欽摁在了床上:“你用了我府中價值千金的救命丹藥,還未跟你討這筆賬。背上的傷藥一瓶就需要幾百兩,你再亂動,我跟你之間的賬,可就算不完了。”

虞欽被迫趴在了床上,不再動彈。

宴雲何問道:“要喝水嗎?”說完他自顧自地起身,去倒了杯茶水。

虞欽卻在身後開了口:“他說得對。”

他的聲音很啞,語調破碎,是飽受折磨後的氣力不濟。

宴雲何握著杯子,往回走,他將杯沿抵在虞欽唇邊:“需要我喂你,還是自己喝。”

虞欽偏過了臉:“你該離我遠點。”

宴雲何揚眉:“你剛才醒著?”

虞欽沒說話,只是閉上了眼,像累極了。

宴雲何將杯子隨意往旁邊一擱,俯下身去。他雙手撐在虞欽身側,整個人幾乎將虞欽都籠罩在身下:“離哪去?”

血和藥的味道,掩不住虞欽身上原本的氣息。

那淺淡的味道,像雪,冷得人體無完膚。

“我哪都不去。”

他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