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第4/5頁)

照此推斷,兇手已呼之欲出了,即是那些懼怕朱昀曦繼續實行新稅改的權貴們。

柳堯章覺得這假設過於駭人,說:“陛下已將國事托付載馳兄,宮裏也還有陳公公把持著,就算聖躬有失,時局也不會輕易隨那些們的意願走吧。”

柳竹秋說:“他們有膽子謀害皇帝皇子,還會對蕭大人和陳公公手軟嗎?你快將我的話轉告蕭大人和陳公公,要他們上書向陛下示警,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她嘴上篤定,心裏也盼是她太敏感多心,比起文官集團這個恐怖的龐然大物,當年的閹黨頂多算肥碩一點的螃蟹。

但僅僅過去四天,便傳來應證她設想的兇信。

陳維遠和東廠督主楊自力出宮辦事,途中乘坐的馬車與一輛裝載火藥的車相撞,引發爆炸。

楊自力當場身亡,陳維遠雙腿炸斷,被隨從救出沒多久便咽了氣,死前在隨從的衣衫上寫下一個奇怪的字符。

當晚,柳堯章將這個從張魯生處得來的字符交給柳竹秋。

一個寶蓋頭,當中加了一捺。

據張魯生說慈寧宮的血案並無進展,陳維遠應該不是在暗示兇手。他最在乎的人是朱昀曦,這字符八成是留給皇帝的遺言。

肇事車輛隸屬王恭廠火藥庫,是去神機營送軍械的。車夫、押運差役和下達轉運令的官員都在車上,隨爆炸一同身死,無法追查是人為還是事故。

柳堯章怙惙道:“季瑤,你的預測似乎是對的,他們殺害了陳公公,接下來就將對陛下下手了。

我已讓張魯生遞出八百裏加急再向陛下示警,加派人手去迎駕,但願陛下回程中別出意外。”

陳維遠和楊自力死後,司禮監由排位次於楊自力的秉筆太監辛萬青掌管。

宮中的最高權威也換成了馮如月。

她生怕皇帝回宮前再出禍事,授意辛萬青聯合張魯生、單仲遊和蕭其臻對京城戒嚴,將每晚的宵禁提前了一個時辰,增派兵丁守衛皇城,提心吊膽巴望丈夫快些回來。

八月十二,柳家人護送柳竹秋的養女瓔兒到京。

這孩子是阮玉珠為朱昀曦代孕生下的,柳竹秋認做了女兒,此前由柳邦彥夫婦照看,今年已滿三歲了。

她想父親年事已高,範慧娘照顧他夠勞神了,且瓔兒漸漸曉事,該跟著爹娘生活,四月便寄信回成都,讓父母派人送她來京。

二老想是舍不得瓔兒,磨蹭到六月中旬才送她動身。奴仆們怕孩子經不起顛簸,行進速度緩慢,這趟路足足走了一個半月。

柳竹秋有兩年多沒見到瓔兒,看她比出生時俊秀多了,五官很像朱昀曦。

孩子認生,不願讓她抱,陳尚志接過來,哄著說:“囡囡乖,我是爹爹呀,你看我們長得多像。”

邊說邊走到鏡子前,一大一小兩張臉並在一起讓瓔兒比較,連問:“像不像?像不像?”

瓔兒瞧著是很像,生出親切感,照他教的叫了:“爹爹。”

陳尚志再教她叫柳竹秋“娘”,她也乖乖依了。

陪瓔兒來的保姆早前聽柳竹秋信上說陳尚志的傻病痊愈了,還不大相信,此刻親眼見到,喜得直念“阿彌陀佛”,恭維柳竹秋:“只有大小姐有這麽大造化,感動得老天顯靈,換您一個聰明姑爺。如今看,二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瓔哥有這樣的父母也是好福氣。”

柳竹秋嘆道:“最近京城不太平,早知道我就不讓你們過來了。”

保姆忙說:“進城時我也覺得不對勁,城門內外上千號兵丁守衛,說皇上今天要回京。虧得我們進城早,再晚些就不讓老百姓進入了。”

沒收到異情,朱昀曦想是平安抵京了。

柳竹秋稍微放心,午飯後和陳尚志一起逗女兒,問保姆瓔兒在家時可曾學過識字。

保姆說:“老爺年紀大了,精神差,夫人也不大認識字,說等你領回去自會教,便沒著人教她。”

柳竹秋很不快,她在瓔兒這年紀時已背完《詩三百》了,老父親定是把她當前車之鑒,故意不教外孫女識字。

陳尚志笑勸:“我看嶽父是怕教岔了惹你生氣,瓔兒現是白紙一張,教起來更容易。”

他抱瓔兒到書案前,寫下她的名字,說:“瓔兒,爹先教你認你的名字。”

瓔兒只想去花園玩,不耐煩聽教,陳尚志教她握筆,她抓住筆杆在名字上斜畫一杠,嚷道:“我要去池塘看鯉魚,不要認字!”

陳尚志寵溺地應了,抱著她往外走。

柳竹秋苦笑著搖搖頭,看向被女兒畫花的紙,那斜杠架在名字上,突然電光火石地給予她啟發。

陳維遠死前力氣將盡,只能書寫簡單的符號。那個寶蓋頭會不會是個宮字?中間那一捺代表“×”。

他在提醒朱昀曦宮裏有危險,讓他別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