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柳竹秋醒來, 嘴裏正灌入苦甜的湯藥。

“季瑤,你總算醒了。”

陳尚志放下藥碗握住她的手,擰了整夜的眉梢終於舒展開。

柳竹秋惺忪問:“你喂我吃了什麽藥?”

陳尚志說:“這是前太醫院呂太醫給開的治風寒的藥, 孕婦也能喝。你放心, 我看過方子, 裏面沒有傷胎的藥材。”

呂太醫祖輩都是杏林國手, 慶德朝時曾在太醫院效力二十年,慶德帝中丹毒駕崩,朱昀曦對太醫院原班人員失去信任,罷黜了大部分舊人。

呂太醫去職後在京城開館坐診,享有盛譽。

昨晚朱昀曦見柳竹秋昏迷, 讓陳維遠去請大夫。陳維遠出於保密考慮, 第一個想到呂太醫,讓人以滎陽府的名義連夜請他來為柳竹秋診治。

呂太醫用姜炙療法為柳竹秋褪燒, 說她底子壯, 再吃兩副藥便有望康復。

柳竹秋見天已大亮,料想朱昀曦已離去,忙問陳尚志:“陛下知道我們的事了,他可曾為難你?”

陳尚志深懷僥幸地搖搖頭,說出昨晚內書房的經歷。

“那之後陛下再沒回來找過我, 他知道你懷孕了,當時是什麽反應?”

皇帝沒找陳尚志算賬, 說明這一關暫時平安通過了。

柳竹秋嘆氣:“剛開始他氣得發狂, 可後來見我病成那樣又心軟了。虧得你機靈, 遮住最危險的情節, 他現在以為自食其果, 大概不會怪罪我們。”

陳尚志樂觀道:“那就先別擔心了, 這事雖屬意外也幫我們卸下了大包袱,往後我不用再裝傻了。”

他繼續喂柳竹秋吃完湯藥,叮囑她安心養病,扶靈還鄉的日期也往後推遲五日。

柳竹秋說:“昨兒我頭疼了半日,忘記跟你說。這京裏的人真不信邪,你家剛燒沒了,就有人惦記著要買那塊地。那是你的產業,你拿主意吧。”

京城寸土寸金,大塊的宅基地不好找。陳府被燒成白地,有錢人還指望能趁機低價收購,買到就是賺到,管他風不風水,鬧不鬧鬼。

陳尚志說:“那是爺爺住了多年的地方,我不想賣。先空著吧,京裏地皮稀罕,興許以後會有大用處。”

他忽然噘嘴做出不悅表情,埋怨:“你昨天頭疼了半日都不告訴我,太拿我這個夫君當外人了。”

柳竹秋笑著捏一捏他的鼻子:“你該說幸好我昨晚沒讓你陪著,要是陛下同時見到我倆,說不定就把我們當奸夫□□處置了。”

她想坐起來,陳尚志連忙扶抱,充當靠枕讓她依在懷裏。

柳竹秋克服著姿勢變化的暈眩,說:“我現在更擔心春梨了,陛下沒處罰我倆,這口撒不出去的氣興許會轉在春梨身上,你讓瑞福這幾天多上許應元家看看,有消息趕緊通知我。”

她還擔心朱昀曦會去找春梨套話探查她和陳尚志的事,但願老天保佑那丫頭安然逃離深宮,別再讓災難降臨到他們身上。

春梨巳時接到皇帝召喚,這回直接見著了他。

朱昀曦氣色蒼白,神情卻很尖銳,如同一塊即將破碎的水晶,折射出危險光澤。

春梨猜他受了大刺激,這會兒沒安好心,暗暗提高戒備。

拜禮後朱昀曦沒讓她起來,冷酷質問:“許春梨,你主子離京這兩三年可曾沾染過別的男人?”

春梨否定:“回陛下,沒有。”

“這麽幹脆,是在幫她掩飾?”

“奴婢不敢對陛下無禮,若換了其他人這麽問,奴婢定會狠狠痛罵。問他有什麽資格對我家小姐說三道四。”

“哼,好一個刁鉆的丫頭,那陳尚志和你主子雙宿雙飛了一兩年,還想瞞著朕?”

朱昀曦昨晚情緒錯亂,離開滎陽府冷靜思索,覺得陳尚志的話不可盡信。

他和柳竹秋相處那麽久,估計早跟她坦白並且勾搭成奸了,賜婚正隨了他們的意。

朱昀曦靠詐術制服過很多人,今天遇上了對手。

春梨心想他們離京這兩三年皇帝若派人探明柳竹秋和陳尚志的關系,那早該有動作,不會忍到今天才追究。

他該是最近這一兩天才收到消息,疑心小姐和裕哥聯手欺瞞,想從我這兒找證據。

春梨須臾完成推測,假裝驚訝:“裕哥是個傻子,如何跟小姐歡好?請陛下切莫聽信謠言!”

“當真如此?”

“奴婢不敢欺君。”

“可你眼下就是在欺君!”

朱昀曦驟然詈斥,喝令近侍提來一桶冷水,然後陰沉地威脅春梨:“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將那對男女的私情老老實實供出來,否則別想活著走出這裏。”

春梨堅毅道:“奴婢五歲跟著小姐,她是奴婢最親最愛之人,奴婢絕不能順從陛下汙蔑她。”

朱昀曦微微擡手指了指水桶,兩名宦官立刻反剪春梨的胳膊,一起將她的頭按進桶裏。

水花四濺,水面湧出許多窒息產生的泡沫,春梨掙紮一陣,身體漸漸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