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第2/4頁)

“陛下想想臣女假扮溫霄寒時也曾為官,當時還時常得您誇獎,做事沒有不如男子的地方吧。”

柳竹秋翻開舊賬,全是毋庸置疑的論據。

朱昀曦情知駁不倒她,也無心磨蹭,嚴肅地道出正題:“你的那些狂行早已激起公憤,我護你多時,再也護不住了,非得給朝野一個交代才行。”

又是一陣沉寂,朱昀曦故意問:“你怎麽不說話了?”

柳竹秋猜他在等她求饒,平淡回應:“臣女正聽候陛下發落。”

“哼,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闖的禍有多嚴重?向平民灌輸異端思想,引導他們輕視皇權等同於謀反,憑我以前給你的那份免罪書也救不了你。”

“臣女只是將孟子的貴民思想做了重申,希望老百姓能受到上位者的優待尊重。陛下知道您的子民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嗎?各地土地兼並嚴重,不事稼穡者田連阡陌,廣大辛苦耕耘的農夫卻少地、無地。每年的收成還不足以應付苛捐雜稅,想做工貼補生計,又要被迫從事繁重的徭役,日子越過越淒慘,賣身為奴或者淪為流民都算幸運,很多人最後乞討無門,只能活活餓死。臣女所到的廣東浙江已算富庶之地,大部分平民仍窮困潦倒,饔飧不繼,更莫說那些土地貧瘠,連年受災的地區了。”

朱昀曦登基後每天都面對官員哭窮的奏章,知道國家正面臨民窮財匱的窘境,見柳竹秋有責難之意,窩火辯解:“你以為我不著急嗎?我即位以來不停推行惠民舉措,盡量蠲免地方拖欠的賦稅,停止各處營造,也不再征集樂工和匠人。你待會兒不妨看看我每日的膳食,比我在東宮時精簡了一大半。我也想讓老百姓生活好過一點啊!”

柳竹秋終於忍不住擡頭目視皇帝,他依然是眉目如畫的美男子,但失去了從前朝氣蓬勃的風采,疲憊困苦清晰可見。

他剛才說的措施全都治標不治本,造成弊政的病根是他不敢碰觸或者沒能力解決的。

她深深擔憂,眼神隨之變化,近似朱昀曦曾經熟悉的憐惜。

他不失時機地快速上前握住她的手,熱切道:“柳竹秋,這次沒我的庇護,你難逃罪責,我當然舍不得你經受牢獄流放之苦,而且我也急需幫手。外面那幫大臣沒一個好東西,我信不過他們,只相信你是真心為國為民的,請你回到我身邊來輔佐我。”

若他的動機果真如此,柳竹秋義不容辭,試探:“陛下想讓臣女做什麽呢?”

朱昀曦醞釀須臾,攢足了底氣說:“我方才已在朝會上宣布,要封你為貴妃。你看這乾清宮的裝潢是不是很合你的喜好?是我特意讓人精心布置的。以後你就隨我一塊兒起居,要是不習慣與我同房,可去西暖閣,那邊比這裏還雅致舒適些。”

這一板斧如同閃電,柳竹秋目光頓失溫度,強行抽回手,峻色質詰:“敢問陛下是何用意?”

朱昀曦保持溫和,耐心解釋:“大臣們讓我至少對你實行禁錮,阻止你繼續布道。我對他們說你功勛卓著,不能視為罪犯對待,納你為妃別人就不會說你是反賊了。你著書講學意在拯救黎民蒼生,做我的臂膀更能達成目的,也更符合你的心願。你以前覺得女子身份弱小,怕我來日變心傷害你,如今世人都知道柳竹秋的大名,推崇尊敬你,你已給自身找到足夠保障,應該安心了。”

柳竹秋心中的怒意排山倒海,決然揭露他的陰險本意。

“陛下,您的用意不止如此吧?想讓世人以為我當初是得不到名分才發表那些觀點來報復您和朝廷,封我為妃等於封我的口,再讓我的支持者們誤解我沽名釣譽,把治學當做終南捷徑①,然後不再相信我的言論。您這招兵不血刃用得真妙啊。”

朱昀曦騙術敗露,慍怒道:“你老是用惡毒的想法揣測我,進宮總比當囚犯強吧?還有,你口口聲聲說要拯民溺、救民饑,我都主動說讓你輔佐政務,不是拿你當金絲雀了,你還有什麽可顧慮的?”

“有什麽可顧慮的?”

柳竹秋錯愕發笑,指著窗外說:“臣女剛才一進乾清門便看到刻有先帝遺旨的銅碑,上面的字臣女只看一遍就永生難忘,陛下天天進出難道看不見?”

朱昀曦嘆氣哄慰:“那都是嚇唬人的,有我在誰敢動你?讓你住在乾清宮就是為了最大限度保護你的安全。說你幹政也得講證據,你悄悄跟我吹枕頭風,誰會知道?”

柳竹秋最反感他的時候也沒把“無恥”一詞與他掛鉤,此刻真覺得他跟那些被眾人口誅筆伐的知名偽君子負心漢沒區別,退後嗔詬:“你是讓我完完全全淪為你的附庸,終生依賴你,不得有絲毫喘息嗎?你幹脆恢復你祖先的嬪妃殉葬制,將來讓我給你殉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