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章太後已於去年秋天薨逝, 據說她死後坤寧宮時常鬧鬼,馮如月不願遷入,仍住在新帝登基時分派給她的長春宮, 此處距慈寧宮不遠, 方便她侍奉太皇太後。

到了長春宮柳竹秋先向皇後行跪拜禮。

馮如月一把拉住, 親切道:“你我姐妹何須如此, 以後除公開場合,其余時候我們都以平輩相待吧。”

她的意思柳竹秋心知肚明,堅持立場謙恭道:“謝娘娘厚愛,可是臣女不敢亂了規矩。”

說完一絲不苟行過大禮,聽她說了“平身”才站起來。

馮如月以為她還在記恨朱昀曦, 屏退宮人, 握住她的手歉疚道:“季瑤,你還在為以前的事埋怨陛下嗎?那你可錯怪他了, 不管是借腹生子還是太皇太後要你去宣府出家, 起因都在我啊。”

柳竹秋表面平靜,心裏有些納悶。

朱昀曦拿馮如月不能生育做理由借腹生子她是知道的。

可讓她出家的事難不成真是這位菩薩樣兒的娘娘挑唆的?

馮如月忍著羞恥直言:“那時你待陛下太絕情,我們都勸不住你,我一時情急便想借太皇太後的勢頭治治你,悄悄對她說了你和陛下的事。陛下事先毫不知情, 後來也生氣責備了我。我真不知道會在你們之間造成那樣大的誤會,如今想起仍很愧悔。”

柳竹秋對朱昀曦不存在誤解, 聽了這些話只對馮如月失望。

她敬重她的才華, 憐惜她的處境, 一遇時機便幫她爭取權益, 結果反遭怨報。

她想必一開始就是抱著討好丈夫的目的同我打交道, 枉費這滿腹詩書, 思想之愚腐還不如鄉野村婦。

伴著惋惜,柳竹秋對馮如月的看法轉為鄙薄,不露聲色道:“娘娘,時過境遷,這些事不提也罷。”

馮如月見懺悔不起作用,哀怨道:“你這樣對陛下,我心裏著急呀。古詩裏都嘆‘郎情似水,妾心如石’,你和陛下恰恰反著來。陛下多次被你無情刺傷仍癡心不改,我相信你非涼薄之人,為何要用這麽過分的方式試驗他,又想試驗到何時呢?”

她堅信柳竹秋是在施展女人駕馭男人的惑心手腕,妄圖徹底征服擺布朱昀曦。

柳竹秋懶得雞同鴨講,開門見山道:“娘娘就當臣女是薄情小人吧,臣女對陛下已無半分愛意,不可能以妻妾身份侍奉他,若他強令臣女入宮,臣女唯有一死。”

馮如月到底不敢強硬交鋒,以柔弱姿態詢問:“你對陛下死心斷念,那跟我的情義也一起殉了嗎?”

柳竹秋知她要使苦肉計,中規中矩道:“臣女說的愛意是私情,臣女仍是陛下和娘娘的臣民,忠心未曾改變。”

馮如月說:“你既忠心,可知我們如今的難處?陛下終日為國事煩憂,我在後宮也不安穩,如水益深,如火益熱啊。”

朱昀曦即位後大臣們便催他立儲,竇彪在遼東每每以防務為由向朝廷索要巨額軍費。朱昀曦為安撫這頭喂不飽的餓狼還得違心加寵於竇貴妃,為此又冊立了冒舒妃、莊敬妃和齊寧妃三位嬪妃來制衡竇氏。

冒、莊、齊三女入宮後很快分別誕下一子,都仗著兒子野心勃勃覬覦後位。而朱昀曦對待這一問題也不似從前旗幟鮮明,無節制地拔高三女待遇,竟有從她們中間選拔新後的苗頭。

馮如月預感她的後位遲早不保,怕新人上台,她這無兒無女的舊人將下場慘淡,迫切為自己找救兵,於是哀求柳竹秋:“我是個廢人,呆在皇後的位置上只會拖累陛下,早有退位讓賢之意。可目下宮中無人能擔此大任,唯有妹妹你入宮方可主持大局。當年你為救你的義姐甘冒奇險,就不能拿出一半的情義來幫幫我嗎?”

她知道讓柳竹秋做皇後,她才能落得善終,並且想借她之手報復肆意欺辱她的妃嬪們。

在柳竹秋看來後宮爭鬥都是朱昀曦一手挑起的,對馮如月懦弱自私的心理洞若觀火,不客氣地冷聲批駁:“臣女的義姐不曾要求臣女為她冒險,而娘娘您自己選了一條鋪滿荊棘的路,還要讓我做您的鞋墊。原來我在您眼裏不過工具而已。”

她不聽馮如月辯解,擅自告退。

宮人們忙去稟報朱昀曦,說滎陽君要離宮。

朱昀曦明白懷柔已不中用了,惱恨道:“先讓她去吧,量她也逃不護朕的手心。”

柳竹秋回到柳府,柳堯章夫婦正焦急等待著,宋妙仙、瑞福、蘇韻也來了。

朱昀曦即位後下旨撤銷宋妙仙的樂籍,宋妙仙脫離教坊司和錦雲樓,恢復良民身份。

她想自己幹點事業,沒跟柳竹秋去成都,留在北京用積蓄參夥蘇韻的珠寶生意,努力學習經營,還利用過去在青樓攢下的人脈廣交朋友,在京城最繁華的正陽門大街開了座酒樓。

做買賣的同時搜集情報用於交換,交易對象涵蓋官場、商場、江湖,如今人送綽號“九尾鳳”,寓意手眼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