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第2/4頁)

民間對章氏懷怨已久,盛贊新帝大義滅親,知情者們則明白這是場成王敗寇的復仇,並預感章皇後也命不久矣。

柳竹秋聽說章昊霖未滿三歲的小孫子已遭處死,在書房悶坐許久,不停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與朱昀曦最初相處的情形。

烏雲還能回歸到清澈的雨滴,曾經寬仁的太子卻只存在於記憶中了。

午後陳尚志悄悄來找她,說:“今天天氣好又涼快,我們去北海泛舟吧。”

他長這麽大還沒去過北海,那天翻閱柳竹秋的詩稿看到描寫北海的篇章很是向往,跟她約好離京前至少去玩一次。

柳竹秋爽快應允,她現在對陳尚志百依百順,盡量滿足他的願望,其中部分原因是將對純良時期太子的懷念投射到了他身上。

夏日的北海綠柳如雲,水天一色,清波見底,沉鱗競躍。

柳竹秋帶陳尚志劃著小篷船分波逐浪駛向湖心。

今天來遊湖的人不多,開闊的水面唯見紫燕剪影,沙鷗滑翔。

陳尚志見撐船有趣,躍躍欲試地讓柳竹秋教他。柳竹秋手把手教了幾個回合,他便掌握要領,歡快地越劃越遠。

柳竹秋坐在甲板上指導,隨後悠閑地觀山望景,忽聽陳尚志放聲高歌:“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他不懂音律,隨性瞎唱,唱罷笑嘻嘻轉頭對柳竹秋說:“一劃船就想到《越人歌》,早知道就事先學學怎麽唱了。”

視線不經意地觸到她臉上的淚痕,他像挨了針刺,急忙放下船槳到她旁邊矮身關問:“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我唱得太難聽了?”

會這麽以為他就是真傻子了,直覺是剛才的歌曲觸動了她的心傷。

柳竹秋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落淚,她只是由《越人歌》想起當年與朱昀曦來此遊湖的情形,掠過耳畔的風聲裏似乎還夾雜著二人的對話。

“臣女就是那搴洲中流的越國舟子,殿下是不訾詬恥的尊貴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可依?”

“孤若不依你,怎會準你這麽胡鬧。”

那時他們尚未定情,還在步步為營地彼此試探,但卻相處得輕松愉快。

因為她還沒看到朱昀曦內心的陰暗面,或者說他的心還沒被陰暗汙染,一如這晴夏明湖牽動著她的向往。

陳尚志多少反應過來了,心疼又低落地默默陪伴著,再次為她放下自我。

“如果能讓你好受些……你可以把我當成他……”

柳竹秋驚訝,對上他癡情脈脈的眼神,忽然展顏一笑,輕撫他的臉龐柔聲糾正:“你比他好多了,幹嘛做他的替身?”

“真的?”

少年像豎起耳朵的貓,努力判斷著。

她笑得更甜蜜:“你看看我現在對你倆的態度就該明白啊。”

陳尚志登時歡欣鼓舞,沒有一絲懷疑,只要是柳竹秋親口說的他都信。

柳竹秋問:“還想劃船嗎?”

他害羞地往她身邊靠了靠:“我想挨著你。”

“那我教你釣魚?”

“好啊!”

他們從船艙裏取出釣具,柳竹秋又做起師父,細致示範指導。

陳尚志無限崇拜道:“季瑤,你會這麽多技能,還樣樣精湛,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柳竹秋笑道:“你拜我為師,想學什麽我都傾囊相授。”

陳尚志凝視她一眼,飛快探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期待又害羞地請求:“我想學親嘴。”

柳竹秋只呆了一小會兒,放下釣竿勾住他的脖子。

“我現在就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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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音拒絕去京城,朱昀曦還想瞞著柳竹秋拖延。

柳竹秋見師太遲遲不來,猜出端倪,上書請求替皇帝去路上迎接生母。朱昀曦維持不住謊言,只好準許她啟程返鄉。

柳竹秋的事跡早在全國各地傳開了,每遇歇宿,當地的官員、士紳百姓都來拜訪,一個月能走完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個月,到九月底才回到成都。

家鄉人民更為熱情,當天數萬人出城迎接,人流阻塞城門,柳府周圍的街道上鞭炮終日燃放,積起三寸後的碎屑,比過年還熱鬧。

柳竹秋到家後閉門謝客,專心寫作,年底她的自傳《釵而弁》脫稿。

本書記錄了她假冒溫霄寒闖蕩官場的經歷,只剔除了不可告人的隱秘,隱去一些人物的名姓,剩下的部分敘事都很詳盡。

她找書商印刷出售,一經面世便受到瘋搶,使得洛陽紙貴,短短三個月銷量高達三十萬冊,從風靡川內,到漸漸行銷全國,凡會識字的都爭相閱讀,無不被這奇女子跌宕起伏的精彩經歷吸引。

文人墨客們紛紛在此基礎上二次演繹,以戲劇、小說、評彈等形式傳播柳竹秋的故事,使她成為舉國共知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