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第2/3頁)

太醫們有苦難言,個個匍匐在地哭泣等死。

柳竹秋聽太子的意思要按欺君罪論處,明擺著想拿太醫們做出氣筒。她悄悄走進皇帝的臥房,近侍們當她是太子的人,未加阻攔。

她靠近床前,見慶德帝已形如枯骨,緊閉雙眼,皺緊的眉毛不時抖動,似乎聽到了門外的喧嘩。

據說皇帝視力衰退,難以分辨一尺之外的人物。

柳竹秋不忍見太醫們受害,決定冒險救人,跪到床前用比本音更嬌柔的女聲求告:“陛下,之前太醫們畏死,不敢如實稟報診斷結果,可治療方法都是對症的,還請陛下酌情寬貸。”

眾人倉皇,莊世珍來不及阻止,忙目視手下去通知太子。

慶德帝詢問進言者身份,柳竹秋沉著道:“奴婢是東宮的侍女,方才查出紫砂壺內玄機的正是奴婢。”

她點明功勞為自己爭得發言機會,繼續說:“奴婢鬥膽請陛下設想一下,假如太醫們一早稟明您的病是丹毒引起的,您會相信嗎?”

朱昀曦趕來恰好聽到這一句,面如土色地搶近呵斥:“大膽賤婢,竟敢在禦前妄發議論,還不滾出去!”

他再遮掩也不濟事,慶德帝已盯上柳竹秋,虛弱責備:“太子,你這婢女很厲害啊,連朕都敢教訓。”

朱昀曦恐悚:“兒臣治下不嚴,這就命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他回頭向陳維遠猛遞眼色,陳維遠忙指使左右帶走柳竹秋。

慶德帝卻說:“罷了,她查出害朕的真兇,功勞尚可抵過。那幾個太醫雖可惡,然貪生怕死乃本人之天性,朕也不能指望底下人都是紀信①一流的忠臣。革去他們的職務,逐出京城便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落到今日只怪自個兒糊塗,拿太醫們撒氣等於無理取鬧。死前連這點君王氣度都保不住,死後便輸得更多。

見父皇大度赦免禦醫,朱昀曦悲從中來,哭跪到他身邊握住手安慰:“父皇,兒臣馬上命人去遍尋名醫來為您解毒。”

慶德帝搖頭:“朕前天還在用那紫砂壺喝水,毒素早已侵入臟腑骨髓,縱遇大羅金仙也回天乏術了。這都是天定的命數,朕當降心順之。明早朕便宣陳良機入宮擬遺詔,你且回去準備明天的祭典吧。”

朱昀曦舍不得離開,請求皇帝另派人主持祭典。

慶德帝教訓:“皇兒莫要胡鬧,祭祀大典乃頭等國事,萬萬怠慢不得。朕不能親往,你就必須代朕擔起職責,快去吧。”

朱昀曦埋頭床沿哭個不停,慶德帝亦悲傷,撫慰:“傻孩子,為父又不是今晚便死,你安心去主持祭典,為父等你回來。”

朱昀曦忍痛告退,皇帝突然放出一發冷箭。

“你那宮女甚是機敏,可留下服侍朕。”

他騎虎難下,少事猶豫後應了,裝腔作勢警告柳竹秋:“好生伺候陛下,再敢憊懶犯上,仔細你的皮!”

柳竹秋叩首領命,他又以眼神懇請莊世珍代為照應,領著侍從忐忑告退了。

莊世珍提心吊膽請示皇帝:“陛下,該讓這小丫頭幹什麽呢?”

慶德帝說:“先讓她在帳外守夜吧。”

莊世珍領旨,假意吩咐柳竹秋:“好生守著,可不許隨意走動驚擾聖駕。”

柳竹秋按指使規規矩矩坐在帳外的小凳子上,一直芒刺在背,總覺得皇帝發現了什麽了,果然半夜裏皇帝醒來要解手,莊世珍和近侍們入帳服侍,隨後命侍從出去清洗溺器。

帳前只剩柳竹秋和莊世珍二人,她剛才打了個小盹,眼皮還有些發澀,正伸手揉著,冷不丁隔著帳幔聽慶德帝發話:“柳竹秋,你好大的膽子啊。”

聽者渾身結冰,柳竹秋趕緊跪地,將三分惶恐擴充到十二分。

“陛下怎知是臣女?”

慶德帝冷嗤:“你改用了女音,可說話腔調依然如故,加上這犯顏直諫的膽量,朕當時便認出來了。”

莊世珍魂飛魄散,哀求皇帝饒恕,同時為太子開脫:“這罪女說她在去宣府的路上占蔔到陛下和太子有難,私自脫逃回京求見殿下。剛巧太醫院的人去東宮告密,殿下急於用人才讓老奴帶她來查案。”

慶德帝明知是鬼話也一笑了之,對柳竹秋說:“朕憐惜你的才華故而未予嚴懲,你這次查明投毒案又算立了一功,朕便不追究你私逃之罪了。還可額外給你些獎賞,日前蕭其臻求朕為你們賜婚,朕這便成全你們吧。”

他見兒子甘冒奇險將柳竹秋留在京城,預感朱昀曦登基後會強行立她為妃,一殺了之太缺德,索性讓她嫁給蕭其臻,斷了太子的念想。

柳竹秋的驚喜如煙花閃現,迅速回歸於理性。

聽慶德帝催問:“怎麽,你不願接受這門婚事?”,忙說:“陛下成人之美,臣女感激不盡。但臣女若嫁給蕭載馳,今後他便難得太子重用,因臣女一人之幸而使朝廷使一棟梁,實非臣女所願。”